rz002
rz002
rz002
rz002
rz002



第一章 毛泽东“进京赶考”






  离开西柏坡前夕,雄才大略的毛泽东想了一夜李自成。“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希望考个好成绩。”毛泽东把大本营建在西柏坡,使这个普通的小村庄名扬天下。但他又说:“为了新中国,我们应该到北平。”滚滚烟尘中,中共最高领导人踏上了通往北平之路。

  中共五大书记会聚西柏坡

  有些没有任何特色的小地方,因为伟人的降临而出了名,甚至成了圣地,有些差不多被神话的伟人,他们每一指手、每一踏足都可能使一件普通的物件、普通的地方罩上神圣的光环。

  毛泽东正是这样一位伟人,西柏坡也正是这样一个地方。

  西柏坡是位于太行山东麓的小山庄,因多生柏树而得名。毛泽东把大本营建在这里,从而使这个村庄名扬天下,为世界所瞩目。

  当时,这是华北大平原上的一个不足百户人家,景色清幽秀丽的普通的小村庄。

  1948年3月21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转战陕北的中央机关,从陕北杨家沟出发,东渡黄河,向晋察冀解放区转移。沿途他们听取了晋绥、晋察冀解放区领导人的工作汇报,并同部分县、区委书记座谈,调查了解各方面的情况。4月13日晚,中央机关到达河北阜平县城南庄。

  5月27日,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毛泽东从花山到了西柏坡。

  1947年3月,胡宗南大举进攻陕甘宁边区时,朱德与刘少奇就率领中央工委来到了西柏坡。不久,董必武等人也来了这里。1948年4月下旬城南庄会议后,周恩来和任粥时等也到了西柏坡,与朱德、刘少奇会合。而今,毛泽东又来到此地。至此,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5位书记,全部会聚于西柏坡。

  毛泽东还没有到达西柏坡之前,周恩来就已经把他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并察看了毛泽东的住房与周围的环境。当毛泽东乘汽车进入西柏坡村的大院,当时担任中央机关办公处副处长的叶子龙便把毛泽东径直领到了住处。

  这个院里有两间北房,一间约16平方米,是卧室,里面有一张双人木板床,一个小沙发,一个茶几,一个小衣柜。相通的一间房子约20平方米,是办公室,里面有一套沙发,还有圆桌、茶几以及一张藤躺椅,墙上还挂满了地图。

  此外,院里的两间西屋与两小间南屋,是毛泽东的书房和江青以及李的住的地方。前院还有水房及卫士值班的两个房间。周恩来和任弼时住在毛泽东住处的北面,朱德和刘少奇则住在南面。几位中央书记离毛泽东的住处都很近。

  毛泽东等人安顿好后,叶子龙说:“这一带有好几个村子,每个村子里都住着中央机关的工作人员。这儿的老百姓非常好,为了给中央机关解决住房间题,者百姓都想尽办法,宁肯自己挤着住,也要把房子腾出来。这一带者百姓的觉悟很高,如果有什么事情,只要我们一提出来,他们就坚决去办。他们知道,现在离全国解放的日子不远了,个个都非常高兴,都愿意为最后彻底打败国民党反动派贡献力量。”

  毛泽东听后,十分高兴他说:“我们在陕北的时候,陕北的者百姓非常好。我们到了河北,河北的老百姓也非常好,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努力工作,争取解放战争早日胜利。等革命成功了,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通向北平之路

  在西柏坡,毛泽东指挥了三大战役,和战友们一道迎来了新中国的曙光。

  中央认为,胜利已成定局,中央机关应当离开西柏坡,迁往古都北平。

  浩浩荡荡的队伍准备启程,长长的车队发出一片轰鸣。

  这些日子,中央机关连日搬家,华北军区专门调来了一个汽车团日夜运输。这些大卡车全是美国造的十轮大卡,把简陋的乡村公路压得一个坑接一个坑,有的坑还又宽又深。

  1949年3月23日,凌晨三四点钟,刚刚结束工作的毛泽东在上床睡觉前告诉值班卫士李银桥:“9点钟以前叫我起床。”而周恩来则悄悄嘱咐李银桥:“让他多睡会儿,没有关系。”

  第二天上午近10点钟,李银桥才把毛泽东叫醒。毛泽东起床后问道:“几点啦?”

  “快10点了。”

  “让你们9点以前叫我,为什么现在才叫我?”毛泽东似有愠色。

  “周副主席想让你多睡会儿,说休息不好,怕你路上太疲劳。”于是毛泽东不再说话,开始看一张新报。

  这一天,中共七届二中全会的新闻公报要由新华社向全国发表。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此时,屋外已是万道霞光,阳光灿烂。

  11辆吉普及小卧车,10辆卡车停放在党中央的驻地,出发的一切都准备就序。

  毛泽东吃过早饭,中共中央副主席刘少奇、周恩来及中共中央秘书长任弼时来到毛泽东的住处。

  三个人边走边聊。刘少奇神情严肃、文静慈善,眼里常露出哲人般的沉思。他话不多,偶尔插几句,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显示出机敏和政治家的深恩熟虑。

  而周恩来则是另一种风格的领袖。他英俊潇洒,身材挺拔,他的智慧与魅力在他那个时代是难有人匹敌的。据说,在西安事变期间,宋美龄与周恩来晤谈后,曾感叹说,处于执政地位的国民党内无人能出周公之右。在国共两党的“楚汉之争”中,周恩来确实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任弼时敦厚朴实,当时肩负中共中央秘书长的职务,实则是中共中央的大总管,这就决定了他是党内最忙的一位领袖。叶剑英曾说过:“他是我们党的骆驼,中国人民的骆驼,担负着沉重的担子,走着漫长的艰苦的道路,没有休息,没有享受,没有个人的任何计较。”任弼时是中央五大书记中最年轻的,又是身体最差的一个,脸上时常带着倦容。1928年、1929年,他曾两次被捕入狱,狱中非人的酷刑,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

  在他们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朱德。他个子不高,身体结实,一副平凡而和蔼可亲的相貌,额角布满皱纹。当那一对大大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什么的时候,会闪动出非凡的智慧及果决的判断力。这位有着“红军之父”美誉的敦厚长者,已经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奋斗了大半生。

  五大书记之后是陈云、王稼祥、张闻天、李富春、李立三、杨尚昆、陆定一等,他们也先后从几个院落里走出来,说说笑笑地陆续登上了汽车。

  毛泽东一只脚踏在吉普车上,风趣他说:“今天是进京的日子,不睡觉也高兴啊。今天是进京‘赶考’嘛。进京‘赶考’去,精神不好怎么行呀?”

  周恩来笑着接过话题:“我们都应当考试及格,不要退回来。”

  毛泽东语调沉了下来:“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

  吉普车徐徐启动,送行的群众依依不舍。毛泽东转过身大声地跟送行的干部及老乡话别:“同志们,老乡们,别难过,我们是胜利了啊!北平是个好地方,我们会在那里见面的。我们忘不了西柏坡人民的深情厚意。为了新中国,我们应该到北平,再见了!”

  车队出发了,第一辆车坐着警卫员。毛泽东坐在第二辆美国产的军用吉普车上。同车的卫士有警卫排长阎长林、卫士王振海、李德华、李银桥、金武森、司机周西林。

  第四辆小卧车上坐着刘少奇一家,第六辆中吉普里坐着周恩来一家,第六辆车上坐春朱德一家。

  车队向着东北方向风驰电掣,在山间公路上扬起一片烟尘。

  渐渐地,汽车扬起的尘土小了,毛泽东摘下挡凤眼镜以及挡尘上的口罩,眺望着无垠的原野,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蒋介石已经退居溪口老家,他在那里肯定呆不长,他会跑到台湾去的。广州,他没资格呆,西南,也没他的份,咱们呢,要进北平了!北平可不是准愿去就能去的地方。蒋介石可是有美国给撑腰呀,什么都是美国的,轮船、飞机、汽车、枪炮,就连我们坐的汽车也是美国的呢,通过蒋介石的手运给了我们。可是我们呢,什么都没有,连小米都吃不饱,可我们胜利了,小米加步枪硬是打败了飞机加大炮..民心向背呀,民心不可逆呀!想到这里,毛泽东高声地问卫士:“你们说,咱们走到这一步靠什么呀?”

  卫士大声回答:“还不是靠民心,靠主席的领导。”

  毛泽东点了点头:“对呀,靠民心!仗打完了就要开始建设了,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者百姓再也耐不住连年征战了。进了北平就得搞建设,才能争取民心啊!”

  经毛泽东一引导,大家的情绪活跃起来了。

  “现在又是3月份,为什么老在3月份咱们有所行动呢?你们记得这几次行动的时间吗?你们说说。”毛泽东又问卫士们。

  “1947年3月18号我们撤离了延安!”一位卫士说。

  “去年3月份呢?”

  “去年3月21号,由陕西米脂县的杨家沟出发,向华北前进啊!”

  “今天是3月23号,与去年3月21号只差2天,我们又出发向北平前进了。”毛泽东说,“3年3次大行动都是3月份。明年3月份应该解放全中国了。等全中国解放了,我们再也不搬家了。”最后一句,毛泽东说得特别认真,全车人都笑了起来。

  毛泽东又问大家:“北平是要进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你们想想,这是什么原因?”

  阎长林说:“主席讲过,3年到5年打败蒋介石,5年以后打败蒋介石也很好啊,我们也没有想到,撤离延安两年就进北平了。”

  毛泽东点燃一支香烟一边抽边对警卫战士们说:“咱们没想到,蒋介石更设想到。他天天想消灭我们,反而被我们消灭了。他向他的主子美国要钱,要物,要新式武器,把抗日战争时期留在大后方的军队拉出来,用美国武器装备起来,又甩美国海上的轮船、陆地的汽车和火车、空中的飞机,把军队送到前线。蒋介石向美国夸下海口,要3至6个月消灭我们。他们人多武器好,又有物资保证,我们人少武器差,又缺吃少穿,什么都没有保证。但是,他没有能消灭我们,反而被我们打败了。这是什么原因呢?有什么奥妙呢?道理很简单。这就是因为蒋介石发动的战争是反人民的,是非正义的。人民反对蒋介石发动内战,人民也反对他再继续残酷剥削人民,压迫人民。人心向背,这就决定了我们必定胜利,蒋介石必定失败。”

  汽车在高低不平的路上继续前进着,村庄、小河、果园不断地被抛在身后。车队经过的地方。所看到的人,要么是妇女和老人,要么是小孩儿,很少能看到青壮年男子。

  阎长林看到这种情况,就对毛泽东说:“主席,你看,农村里几乎没有青壮年男劳力了,干活的都是妇女、上岁数的人和小孩子。”

  毛泽东叹了一口气,说:“是呀,为了战争的胜利,农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整个解放战争如果没有广大人民的积极支援,要想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所以在革命胜利后,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恢复和发展生产,要让人民群众过上好日子。”

  车上的卫士大多是河北人,他们不由自主地夸起平原来。说平原风光好,路也平坦,看得也远,打起仗来没有鞋穿也可走几天几夜。

  毛泽东开头兴味盎然地听着,后来才慢悠悠他说:“你们讲平原的优点是事实,讲到山区的缺陷也是事实。但是你们忽略了重要的一条事实,那就是我们的革命是从山区发展起来的。你们想想嘛,中国革命战争的胜利是靠军队打出来的。我们的军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直到取得今天的胜利,这一切都是在山区和边远地区敌人不注意的地方,敌人不愿意去的或去不了的地方发展壮大的。山区对革命的贡献了不起呀!”

  卫士们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正说着,有名士兵前来报告,说陆定一和家人坐的车翻到了路坎下。

  “人怎么样?”毛主席问。

  前来报信的人说不上详情,毛泽东叫车上的警卫员跑步去看看。

  还好,没有人受伤,只是大人孩子受了场惊吓,脸色发白。不过,还算平安。

  翻下去的吉普车也被几个年轻人合力拉了上来。

  毛泽东这才放了心。

  周恩来对司机们说:“千万不要出问题,平地上开车更要注意安全。”

  然后,周恩来上前,对站在路边的毛泽东说:“咱们现在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毛泽东诙谐地说:“我早就想休息了。你们要走,我一个人休息不是脱离群众吗?”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于是,警卫员提来清凉的井水,给汽车擦了擦“脸”,然后在地上铺开绿色的雨布,开始了热热闹闹的野餐。

  饭后继续上路时,车速却明显慢了。

  华北平原上大沟小沟的黄土路确实不好走,原想当天可以到保定,但是却没有赶到目的地。

  天黑之前,车队在唐县附近的一个村子宿营。

  我们不当李自成

  毛泽东睡在村民李大明家的用门板搭成的铺上。前半夜同村里的干部谈话,后半夜就坐在小凳子上,以门板当桌,写开了文章,直到东方发白。

  车轮又开始转动,毛泽东的脑子也在转动。他转身问卫士:“知道历史上有个李自成吗?”

  一个卫士回答:“知道。”

  毛泽东又问:“为什么他进了北京,又失败了,被人家赶了出来呢?”

  卫士摇头。

  1944年3月19日至22日,重庆《新华日报》第一次刊载了郭沫若的警世之作《甲申三百年祭》。这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岁月,胜利的曙光被敏锐的毛泽东看见了,同时,他也敏锐地意识到了郭沫若文章的深层内涵。

  正当国民党顽固派在重庆“围剿”《甲申三百年祭》之时,延安却印发了这部著作,并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毛泽东于4月12日在延安向党的高级干部作了报告:“近日我们印了郭沫若论李自成的文章,就是要叫同志们引为鉴戒,不复犯胜利时的骄做错误。”

  和李自成一样,毛泽东和他的大多数战友也是从农舍里开始“造反”生涯的。而今,革命即将成功之际,会不会和李自成一样呢?这成为时常索绕在毛泽东脑海里的问题。

  许多年后,毛泽东看了老作家姚雪垠寄给他的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第一部后,专门给湖北省的领导人打招呼,嘱咐给姚提供好的环境,让他安心写好这部书。

  毛泽东的卫士们大多文化不高,读过高小能写信就是很不错的了。他们对李自成不了解,所以渴望知道李自成的故事。

  毛泽东来了兴致,招呼大家坐下,然后讲起了李自成。

  “李自成打进了北京,住进了皇帝的金銮殿,忙着做皇帝了。他的丞相牛金星张罗着登极大典,将军刘宗敏忙着刮地皮,严刑杀人,不讲政策了。当官的只知道享受,当兵的也吃喝玩乐。他们骄傲了,完全不顾北边还有清兵入关。明朝的将军吴三桂投降了清朝,领着情兵打进关来,他们还不赶紧抵抗。牛金星还在那里讲排场摆阔气,他是大轿门辊,洒金扇上贴内阁字,玉带蓝袍圆领,往来拜客,遍请同乡。刘宗敏也是一味蛮千,弄得北京城鸡飞狗跳。那还不失败?”进北京没多久,就被吴三桂赶出来了,一路被迫得屁滚尿流,连李自成也受了伤,最后被清兵追杀死了。李自成是农民领袖哩,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一骄做就失败了,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当李自成呢?”

  警卫们异口同声他说:“不当李自成,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还有主席亲自掌舵。”

  毛泽东满意地点点头,又换个角度考他们:“北平可厉害呀,什么人都有,还有人哄你,给吃糖皮的炮弹,吃到肚子里才炸开呢。你不当李自成,人家会逼你当呢。”

  警卫们响亮地回答:“我们时刻防着呢!”

  毛泽东听了很高兴。他早在六届二中全会上就告诫全党:“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我们必须预防这种情况。”

  他又鼓励战士们:“对,必须时刻防着,自己不变坏,别人也不能使你变坏。”

  他又问身边的一个年轻战士:“你进了城想干什么工作呢?”

  战士答:“我学开汽车,把汽车开得飞快,送大家上路。”

  毛泽东笑了:“可不能开得飞快,街上人可多啦!”

  战士憨厚地笑了:“那就听首长的,首长叫开多快就开多快,反正不能伤着人!”

  “对
rz003
rz003
rz003
rz003
rz003



第二章 蒋介石梦断金陵






  战场的节节失利和李宗仁桂系的“逼宫”,蒋介石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毛泽东豪迈进入北平之际,蒋介石黯然宣布下野。然后他当起了“搬家总管”。

  杜鲁门总统希望中国走马换将

  到1948年底,中国的战局已经非常明朗――国民党山穷水尽,共产党则意气凤发,乘胜追击。多年来一直充当蒋介石后台的美国,终于意识到这位中国的独裁者已经失去了人民的信任,同时也将失去江山,于是暗中玩起了“走子换将”的把戏;以李宗仁为首、长期与蒋介石面和心不和的桂系的将领们,认为丢失江山的责任均在蒋介石,他必须对国民党的失败负责,因此公开和私下里都在对蒋“逼宫”。在此情形下,蒋介石迫不得已宣布“下野”。“我的下野,并不是因共产党,而是由于本党中的某一派系!”

  得意和失意,总是交替上演。

  正当毛泽东和他们战友们满怀胜利的喜悦,风驰电掣地向北平进发的时候,那位几十年的对手,曾经不可一世的“委员长”蒋介石,却带着几子和一群铁杆心腹,凄凄凉凉地呆在奉化溪口――那个他政治上失意时总要回去的避风港。

  1949年1月1日,20世纪40年代的最后一个元旦,对共产党和国民党来说,都具有非凡的意义。

  太阳升得老高时,才从云缝中射出几道柔弱无力的光线,给南京这座古城抹上一层暗黄色,而空气却沉闷得让人感到压抑。街上一群报童边跑边发出叫卖声:“喂,卖报!卖报!报上有好消息啦!总统发布了新年文告,大家快看啦!”

  坐在汽车里经过街头的蒋介石,心中一阵酸楚。

  “咳,内外交困至此,命乎?运乎?”

  蒋介石面对的,一是共产党强大的军事压力,二是桂系的“逼宫”,三是美国人的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一想到可恶的美国人,蒋介石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籍匹!”

  长期援助国民党的美国人早就对蒋介石不满了。1947年夏天,美国总统特使魏德迈来华调查了一个月。在他离华前夕,蒋介石于8月24日在南京黄埔路官邪设茶会欢送,却没想到魏德迈在茶会上宣读了一篇声明,给蒋介石浇了一盆冷水。

  魏德迈在讲话中不无傲慢,甚至无礼地讽刺南京政府“腐败”,官员们“麻木不仁”,“贪污无能”。

  蒋介石听得冷汗直冒,可魏德迈还没有打住,他直截了当他说:“中国的复兴,有待于富有感召力的领袖。”明显透露了杜鲁门总统要走马换将!

  听到这句话,蒋介石心头不觉一凉,但一想到中国有感召力的领袖非他莫属,他又放下心来。却没想到美国方面还确实如魏德迈所言,在期待“富有感召力的领袖”,而非他蒋介石。这个人就是桂系的头领李宗仁。美国大使司徒雷登在给国务卿马歇尔的秘密报告中说:“象征国民党统治的蒋介石,资望已日趋式微,甚至被目为过去的人物,..李宗仁的资望日高。”

  蒋介石得知美国要扶植李宗仁代替他,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于是

  又使起“夫人外交”,于1948年11月28日派夫人宋美龄去美国走动。然而宋美龄的这一趟却受到了冷落,美国既不派军队,也不给钱,气得蒋介石暴跳如雷。恰在这时,传来了他的军队在淮海战役惨败的凶讯,于是,内外交困的蒋介石作出了下野的决定。

  12月4日晚,蒋介石召见亲信吴忠信,要他担任总统府秘书长,由他“辅助”李宗仁。他说:“观察最近内外形势,我干不下去了。我走开后,势必由李德邻来维持。你就帮德邻上轿吧?等他上了轿,去留由你自己决定。”

  12月16日,蒋介石派张群、张治中、吴忠信到李宗仁住处,与李商谈蒋介石下野之事。经两次会谈,蒋介石提出下野与和谈方案:1、蒋总统为便于政策的转变,主动下野;2、李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宣布和平主张;3、和谈由行政院主持。

  桂系的实力派白崇禧反对这个方案,他在武汉打电话告诉李宗仁的秘书长,蒋介石必须辞职,由李德邻正式就任总统,不能用代理名义。

  桂系步步紧逼。12月24日,白崇橹发通电致张群、张治中转蒋介石,提出与中共和谈的建议,呼吁和平。

  李宗仁也紧抓和平旗帜,宣布五项和平主张:1、蒋总统下野;2、释放政治犯;3、言论集会自由;4、两军各自撤退三十里;5、划上海为自由市,政府撤军,由各党派派人组织联合政府。建议在上海进行和谈。

  程潜也发通电要求蒋介石下野。

  而白崇禧趁热打铁,又于12月30日再次通电呼吁和谈,还发动湖北省参议会通电助威。河南省主席张轸也通电主和。

  四面楚歌,风霜刀剑严相逼,气得蒋介石直骂娘。此时,他最痛恨的人是白崇禧,当着张群、吴忠信、阎锡山的面骂道:“白健生这个狗头军师,在湘鄂豫三省勾结一气,要我好看。好!我下野,看他们的!”余怒未消之际,他又用手指了指世界地图上北美洲地区,说:“这一切的根于是在那一边!”

  张群、吴忠信、阎锡山全部沉默不语,蒋介石看了看他们,摇摇头,瘫坐在沙发上。

  12月31日晚,蒋介石召集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等40多人便餐。饭后,蒋介石以低沉的语调,冷冷他说道:“现在局势严重,党内有人主张和谈。我对于这样一个重大问题不能不有所表示。现已拟好一篇文告,准备在元旦发表。现在请岳军朗读一遍,征求大家意见。”

  文告是总统府政务局长陈方主笔的。自“文胆”陈布雷自杀后,蒋介石的一些讲话和文告便由陈方执笔。

  张群站起来,开始念文告。厅里一片寂静。

  副总统李宗仁坐在蒋介石的右边。文告念完后,蒋介石侧目问李宗仁:“德邻兄对文告有什么意见?”

  李宗仁平静地回答:“我与总统并无不同意见。”

  突然,有人嚎陶大哭:“总统不能下野呀!总统啊,你不能走!”

  大家的眼光一扫,原来是国民党中常委谷正纲,此人乃是CC派的核心人物、蒋介石的忠实追随者。

  谷正纲的哭声还未止住,另一个中常委张道藩也站起来大声嚷嚷:“现在是非常时期,总统无论如何也不能下野..”

  宴会厅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有人私下谈论:“总统下野谋和,倒也孚众望呀!”“下野求和,也不妨试试看!”..这时,谷正纲止住哭泣,说:“我反对发表这个文告。因为在这严重的局势面前,这种文告会对士气民心产生极不利的影响。”张道藩也接着说:“如果文告一定要发布,也要把文告中关于总统引退的字样去掉,以免引起外界误解,涣散人心。”

  蒋介石见有人哭诉着反对自己下野,心中十分感动。他尖刻他说:“我并不想下野,也并不愿离开!是你们党员要我离开!我的下野,并不是因共产党,而是由于本党中的某一派系!”

  李宗仁知道蒋介石是在发泄对桂系的不满,但他依然保持着沉默。蒋介石又侧过头看了李宗仁一眼,说:“就当前局势的严重性看,我不能再这样干下去了,由你任总统一职。但我走以前,必须把一些事交待一下。”接着,他又不高兴他说:“告诉白健生,以后不要再发什么通电了,以免动摇民心军心。”李宗仁表示:“还是总裁英断,我怕难以应付目前的局势。”蒋介石没有对李宗仁再说什么,而转头对张群说:“这份文告明天发布出去。”总统府的宴会在一片惶然中终场。

  蒋介石说,他5年之内不干预政治。

  临离开南京之前,蒋介石来到中山陵拜谒孙中山的陵墓。汽车已到了紫金山下,而蒋介石还在闭目沉恩,蒋经国把头伸过去,轻

  声说:“父亲,该下车了。”蒋介石“嗯”了一下,睁开双眼。俞济时打开车门,蒋介石一步跨出来,独自走在前面,一步一步地向中

  山陵爬去。严冬季节,寒气逼人。陪同的人群跟着蒋介石默默地走着。大家到了中山陵,行了礼,又默默地向山下走去。在蒋介石谒拜中山陵时,李宗仁正在南京傅厚岗69号副总统官邪同前来拜访的张治中及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谈话。

  吴忠信说:“昨晚在总统官邸的宴会上,CC派人物气势很嚣张,谷正纲话中带刺,对文白兄(即张治中)有所影射,会场秩序很乱,连总裁都几乎压制不住。这意味着CC派以后仍要捣乱,请德公对此要特别留意。”

  李宗仁听吴忠信这么说,心底掠过一丝感动。他笑着说:“CC派人物是不会赞成蒋先生‘引退’的。”元旦节的黄昏,蒋介石不顾一天奔波的疲劳,召见俞济时,向他口述发给武汉白崇禧的电报:

  亥敬、亥全两电均悉。中正元旦文告,谅荷阅及,披肝沥胆而出,自问耿耿此心,可质天日。今日吾人既已而吐精诚,重后和平之门,假令共党确能幡然悔悟,保全国家之命脉,顾民生之涂炭,对当前国是能共商合理合法之解决,则中正决无他求;即个人之进退出处,均惟全国人民与全体袍泽之公意是从。惟言和之难,卓已见谭。如何乃可化除共党赤祸全国之野心,以达成保国保民之利;如何乃可防止共党翻云覆雨之阴谋,以免战祸再起之害。

  想兄熟虑深筹,必已有所策划,甚冀惠示其详,俾资借镜。今大计虽已昭明,而前途演变尚极微妙。望兄激励华中军民,持以宁静,借期齐一步骤,巩固基础,然后可战可和,乃可运用自如,而不为共党所算,则幸矣!

  蒋中正民国三十八年元旦

  没想到白崇禧读了蒋介石的文告和蒋介石的电报后,却并未罢休,他继续逼蒋介石下野。

  1949年1月2日,白崇禧派韦永成从汉口飞到南京,与李宗仁联络,指出蒋介石在新年文告中提出的五个条件实则上为和谈故设障碍,施以缓兵之计。白崇禧要李宗仁到汉口去商谈和平大计。

  之后,河南、湖北两省参议会继续发电通电,要求停战言和。河南省议长刘积学在通电中明确提出“敢请即日引退,以谢国人;国事听国人自决”的要求,在各地传诵一时。

  蒋介石看到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便于1月4日上午破例“御驾”傅厚岗李宗仁的官邪。一见面,蒋介石就直率地问:“你看现在这局面怎么办?”李宗仁平静地回答,“我以前就向总统建议过,武汉和徐州应划为一个单位,统一指挥。今日挫败的原因虽多,而最大的毛病是出在指挥不统一之上。”蒋介石摆摆手说:“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徐、蚌失败后,共军立即就要到江北,你看怎么办?”李宗仁答:“我们现在样样都占下风,但是也只有和共产党周旋到底,走一步算一步!”蒋介石摇摇头说:“这样下去可不是一回事!我看我退休,由你顶起这局面,和共产党讲和。”李宗仁故意说:“你尚旦不能讲和,那我就更不行了!”听了这句话,蒋介石表示:“你担当起局面,情形马上就不同了。我看你还是出来,你这姿态一出,共军的进军就可缓和一下。”李宗仁仍然拒绝道:“总统,这局面如你支持不了,我就更支持不了。无论如何,我是不能承当此事的。”这时,蒋介石露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我全力支持你。你出来之后,共产党至少不会逼得我们这么紧!”但李宗仁仍没答应,蒋介石只好打道回府。次日,他又派张群和吴忠信来找李宗仁,劝李继任总统。李宗仁明确表示:“如今的局势不是民国16年那时的情况了。我看,蒋先生下野,未必就能解决问题。”谈了一上午,张群、吴忠信也未得到结果,只好无功而返。几天过后,蒋介石又召见李宗仁。李宗仁仍表示拒绝出来继任总统,蒋介石搬出“宪法”说:“我以前劝你不要竞选副总统,你一定要竟选。现在我不干了,按宪法程序,便是你继任。你既是副总统,不于也得干!”李宗仁见蒋介石用“宪法”条文压自己,态度立时软了下来,他说:“按宪法,我是无法推辞。但是现在的局面,你尚且干不了,我如何撑得住?”

  “共产党是绝对不同我讲和的,”蒋介石说,“你出来,最低限度可以变一下。”“我出来,共产党要我无条件投降!”李宗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蒋介石表示:“你谈谈看,我支持你,做你的后盾!我做你的后盾!”李宗仁不是不愿做总统,而是不愿做无职无权的总统。蒋介石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故意说:“你放心地出来干吧,我保证五年之内不干预政治!”此语一出,李宗仁被感动了。

  “美龄号”凄怆地告别南京

  中国的一代枭雄,此时已经处于惶然和惊惧之中。曾经是恣意妄为的蒋介石,现在却神情黯然,忧心忡忡,常常闭目沉思,有时甚至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蒋介石在千方百计“劝”李宗仁继任总统时,也密切关注着外界对他发表的元旦文告的反应。1月5日,张群向蒋介石报告说:“总统,中共对你的文告有反应了。”

  蒋介石忙问:“反应如何?”张群呈上电稿:“请总统过目。”蒋介石接过一看,是新华社发表的一篇评论,标题为《评战犯求和》。“为了保存中国反动势力和美国在华侵略势力,中国第一号战争罪犯国

  民党匪帮首领蒋介石在今年元旦发表了一篇求和的声明。..人们不要以为战犯求和未免滑稽,也不要以为这样的求和声明实在可恶。须知由第一号战犯国民党匪首出面求和,并且发表这样的声明,对于中国人民认识国民党匪帮和美国帝国主义的阴谋计划,有一种显然的利益..”

  蒋介石看到最后几行文字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那几行文字说:“蒋介石已经失了灵魂,只是一具僵尸,什么人也不相信他了。”蒋介石又长叹了口气,问起了美国的反映。现在的蒋介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关注美国对他的态度,而美国方面更是注视着蒋介石的一举一动。1月3日,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在给美国国务院的报告中,转报了蒋的文告,并评论说:

  “对此文告之初步印象甚佳。文告内容庄严,且有和解之倾向,对共产党之侮辱亦较平时少..但经研究后,该文告是显露严重之缺点。该文告为一过于冠冕堂皇之文章,含有一个强大的统治者以仁慈口吻对待其厌烦叛徒之意味,是以忽略若干不愉快之现实:即军事力量几已全部崩溃,最近经济措施之失败,几乎举国一致对和平之祈求,与在蒋氏执政期内此种和平之不可能。另一缺点则更为严重,即在某一意义上,彼已表示让步,但井未给予充分之退让。”

  1月5日,司徒雷登派私人顾问傅泾波拜访李宗仁,对他说:“美国驻华军事代表团团长巴大维将军闻悉蒋总统有放弃大陆经营台湾的计划,巴大维为此事曾与司徒大使商议。司徒大使想知道李将军的意思。”

  李宗仁听了这活大吃了一惊。蒋介石要放弃大陆经营台湾,自己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其实,在李宗仁和白崇禧等人为蒋下野奔忙的时候,蒋介石已在为撤守台湾做准备了。1月5日,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召开宣传工作会议,参加的人有蒋经国、陶希圣、黄少谷、李俊龙、李惟果等。在会上,蒋介石把白崇禧的“亥敬”、“亥全”两电及他答复的“子东”电交各人传阅,并就和谈问题征询意见。有人建议:最近湖北、河南两省民意机关连续发出通电,对和平有所主张,中央最好派一大员赴汉口同白崇禧就和谈问题以诚相商。蒋介石表示:“这个意见行,就劳驾岳军先生跑一趟。”1月6日,张治中受命来见李宗仁。张治中说:“蒋先生将于9日派张岳军赴汉会晤白健生,就当前局势问题进行洽商。”“蒋总统还有其他打算没有?”李宗仁问。张治中回答:“蒋先生现在对内对外都进行了一番部署,比如电邀刘文辉来京,告以经营四川的必要,还打算派张岳军人川主持一切。在外交方面,蒋先生接纳白健生上月24日提出的建议,请美、英、法、苏四国政府‘调解’国共战争。看他的想法,似乎还想继续坐在总统的位置上。但一般观察家,甚至包括CC派谷正纲之流,也认为蒋下野只是个时间问题。”

  在武汉的白崇禧很快得到张群即将赴汉的消息。1月7日晚,他连续4次打长途电话到南京找程思远,让他找到隐居在上海的桂系将领黄绍
rz005
rz005
rz005
rz005
rz005



第四章 中南海易主






  解放军的入城式令北平万人空巷,洋人躲在使馆区玻璃窗后偷偷窥看。旧北平市长交出大印,听候新政府处置。北平潜伏敌特电台多达300多部,毛泽东只得暂住香山双清别墅。傅作义警卫部队连续冲击中共首脑机关,被解放军强行缴械。数月后,毛泽东搬进中南海,一住27年。

  接管北平万事齐备

  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对北平的接管工作极为重视。中共北平市的组织机构和主要负责人确定以后,彭真、叶剑英等抓紧进行接管的准备工作。

  北平,地处华北平原的北端,在春秋战国时代,是燕国的都邑,称为“蓟”。以后,金、元、明、清都建都于此。明朝洪武元年,改名为北平;明永乐元年,北平又改为北京。1928年,国民党政府把北京又改为北平。

  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王朝的治乱兴衰之后,北平即将开始一个新的时代。

  为了接管好这座世界名城,中共中央、中共中央华北局、中共北平市委早就开始进行各种准备工作。从1948年11月开始,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就对北平的接管问题发出了一系列指示。

  河北保定城于11月下旬解放后,彭真等人就按照中央关于接管北平的有关指示,赶到保定,着手各项准备工作。一批奉命到保定集结的接管干部很快从各解放区来到保定,短短几天内,保定便云集了一支1100人的接管大军。

  经过紧张筹备,12月17日,中共北平市委在保定召开了第一次会议。会上宣布了中共中央、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华北人民政府批准和任命的北平市的组织机构及主要负责人名单:

  彭真任中共北平市委书记,叶剑英任第一副书记,李葆华任第二副书记,刘仁、徐冰、赵毅民、谭政、萧明、韩钧等为委员。其中,刘仁为组织部长、赵毅民为宣传部长,叶剑英为市长,谭政为军管会副主任,徐冰为副市长,韩钧兼军管会秘书长;程子华为北平市警备司令部司令员兼政委,彭明治、吴克华为副司令员、莫文骅为副政委。

  根据中共中央和华北局的指示,这次会议主要讨论了几个问题:

  (一)军管会的组织机构和人选。

  (二)进城后急需解决的思想问题。例如如何保持发扬无产阶级思想作风的问题;如何正确地区别对徐旧的国家机器与产业机构的问题;如何紧紧地依靠人民群众管理建设好城市的问题等。

  (三)进城后要做的几项具体任务:第一,要消除混乱,安定秩序;第二,要按系统全面进行接管;第三,要肃清潜藏的敌特分子:第四,要注意已接管到的物资,尽先满足军队的物资需要;第五,要千方百计地解决城市居民灯、粮等主要生活必需品的供应。

  (四)入城工作人员要遵守的纪律:第一,生活一切照旧,保持原来朴素整洁的习惯;第二,缴获接收的一切物资,全部归公,不得私用一草一木;第三,凡涉及人民人权、财权的问题,非经上级批准,任何人无权处理;第四,有关外侨问题具体之处理,由军管会主任负责,重大者须经市委讨论并报告和请示中央批准,任何人不得擅自处理;第五,对外发表主张,如不是属于党的既定政策,党已有原则确定者,须事先请示批准;第六,任何地区、任何建制的人员,入城后均须服从军管会统一领导与约束,不得有违。

  当天晚上,北平市委率接管人员从保定启程,于18日凌晨到达涿县,在这里同中共中央统一调配陆续前来准备接管北平的部分干部汇合。在涿县,市委继续召开会议,具体讨论金融和北平市委机关报问题,初步决定报纸命名为《人民日报(北平版)》,报请中共中央批准。

  19日,北平市委将两次会议的精神向到达涿县的全体干部做了传达。

  20日凌晨6时,市委又率接管人员赶到长辛店。21日,中共北平市委发出了成立后的第一个文件――《关于如何进行接管北平工作的通告》。《通告》把两次市委会议的精神以文件的形式确定下来,发给北平各级党组织。

  由于长辛店离北平太近,敌人尚未放下武器,为保证安全,接管队伍于21日晚移往房山良乡。

  接管队伍在良乡停留约1个月,又有一些干部陆续前来报到,良乡周围的村子里也住满了人。叶剑英、彭真抓紧时间训练干部,做入城的各种准备工作,同时还抓紧时间,领导制定关于接管工作的各种文件、规定、纪律、守则,成立各种机构。

  1949年1月1日,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发布成立公告。根据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组织条例,军管会下设:(一)警备司令部兼防空司令部。(二)市政府。其下设有民政局、财政局、教育局、卫生局、公安局、公用局、工务局、工商局、外侨管理处、贸易公司、人民法院及银行等机构。(三)物资接管委员会。其下设有财经部、交通部、卫生部、军政部、房屋地产部。(四)文化接管委员会。其下设教育部、文艺部、文物部、新闻出版部。(五)在秘书长领导下设秘书处、供给部、行政处。

  同日,北平市人民政府发布成立布告。

  1949年1月下旬,接管北平的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完成。

  万人空巷的解放军入城式

  北平和平解放协议签订后,叶剑英和参加接管北平的主要负责人移驻颐和园,开始北平的接管工作。

  1月28日,叶剑英按协议的有关条款,致函傅作义:

  宜生先生勋鉴:

  联合接交机关拟于明日(二十九日)下午二时在城郊开筹备会,请转告贵方参加人适时到会为荷!

  傅作义收到信后,于29日上午复信叶剑英:

  剑英先生勋鉴:

  一月二十八日大函敬悉,兹派郭宗汾、焦实斋、周北峰前往参加,即请查照并颂

  时祺

  傅作义一月二十九日

  1月29日,解放军代表叶剑英、陶铸、徐冰、戎子和等与傅作义的代表在颐和园举行了第一次会议。

  双方经过商讨,最后做出以下几项决定:(一)议决此次会议即为联合机构之成立会议;(二)议决在本月31日上午(12时前)北平城中所有之国民党军一律撤出,开至规定地点,当日由人民解放军入城接防;(三)钞票问题,入城后废止金圆券之使用,在就地印钞厂印人民银行流通券,印刷机器、工人等由郭宗汾负责;(四)决定联合机构设在东交民巷旧日本大使馆内,并即规定办公时间,依时上班办公。

  2月1日,联合办事机构在颐和园景福阁举行第二次会议。叶剑英、陶铸、徐冰、戎子和、谭政和郭宗汾、焦实斋、周北峰等8人参加了会议。

  此次会议决定:(一)本机构名称定为:北平联合办事处;(二)办事处组织机构:军事、财经、文教行政等组,另设正副秘书主任,下设秘书若干人;(三)北平联合办事处主任为叶剑英、副主任为郭宗汾。军事组由陶铸、郭宗汾负责;财经组由戎子和、周北峰负责;文教行政组由徐冰、焦实斋负责。

  北平东交民巷御河桥2号,挂上了“北平联合办事处”的大牌子。

  2月2日,中共北平市委和北平军管会入城办公,并向全市发布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入城办公布告》:

  本会前奉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电令成立,为全区军事管制时期的权力机关,统一全区的军事和民政管理事宜,剑英等业于一月一日在郊区布告就职视事。现因北平全市已告解放,本会于本月二日移入城内办公,继续遵照中国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约法八章,保障全体人民的生命财产,维护社会治安,确立革命秩序,仰我全市人民同心协力,为彻底完成军事管制时期的紧急任务及人民民主建设事业而奋斗。

  特此布告周知。主任叶剑英副主任谭政

  同日,北平市人民政府也向北平人民发布了入城办公布告:

  本府前奉华北人民政府电令成立,剑英等已于一月一日在郊区布告就职启印视事。现因北平全市已告解放,本府于本月二日移入城内办公,当遵照中国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所颁布之约法八章,为本市人民服务,仰各界人民同心协力,为建设新民主主义的新北平而奋斗。

  此布。

  市长叶剑英

  副市长徐冰

  北平市警备司令部也在2月2日成立,并发布了成立布告:

  本部奉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令:“为确保北平治安,保障革命秩序,着即成立北平市警备司令部,并任命程子华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明治、吴克华为副司令员,莫文骅为副政治委员,随令颁发‘北平市警备司令部关防’一颗”,等等。子华等遵令于即日就职视事,在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的领导下执行任务。

  特此布告周知。

  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程子华

  副司令员彭明治

  吴克华

  副政治委员莫文骅

  平津前线司令部也于2月2日移驻城内。上午10点过,位于王府井大街南端路西口的北京饭店门前,十分热闹。平津区卫戍司令聂荣臻及林彪、罗荣桓、彭真、叶剑英在北京饭店下榻。

  当天下午,林、罗、聂、彭、叶等开了一个碰头会,商谈人民解放军入城式的有关事项。担任入城式总指挥的刘亚楼,向各位首长汇报了准备情况。

  2月3日,这是一个在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迹的日子。中国人民解放军决定在这天举行入城式,从此宣告中国共产党对这座历史名城的领导。

  北平市民们不顾天气寒冷,纷纷涌向前门广场,欢迎自己的子弟兵入城。

  上午9点半,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叶剑英、彭真、刘仁、刘亚楼等,以及北平联合办事处的傅方代表郭宗汾、周北峰、焦实斋等,登上前门箭楼,检阅入城队伍。

  10时,四颗信号弹升上天空,庄严隆重的入城式开始了。当装甲车队行进到前门时,人群沸腾了。他们挥动着小旗子,高举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的巨幅画像,高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解放军万岁!”....

  12点,人民解放军炮兵部队出现了。学生们爬到大炮上贴标语。标语贴完了,又用粉笔在大炮上写上:“庆祝北平解放!”“欢迎解放军!”“解放全中国!”人们和解放军战士握手、拥抱,表达对子弟兵的爱戴与欢迎。

  最后入城的是步兵。他们高举着一面面红旗,整齐、威武。战士们向欢呼的人群敬礼,以示他们对人民的热爱。

  入城部队进入前门后,向右转弯进入东交民巷。这个从1901年《辛丑和约》签订以来一直为帝国主义盘踞的使馆区,在旧中国是不许中国军队和警察进入的。如今,中国的军队和人民在这里扬眉吐气,自由出入。外国使、领馆,大门紧闭,里面的人躲在玻璃窗后偷偷地向外看。

  中国人民解放军浩浩荡荡通过使馆区,大煞了帝国主义的威风。2月3日,北平到处是欢乐的海洋。人们放开歌喉,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团结就是力量》、《跟着共产党走》等革命歌曲,庆祝古城北平跨入新的时代。

  在悠扬的军乐声中,叶剑英市长庄严宣布接管北平市政府,古都历史翻开了新一页。

  旧政权终于交出了大印

  2月4日,原国民党北平市政府会议厅,人民政府接管旧北平市政府的仪式在举行。

  下午2点半,在悠扬的军乐声中,北平市人民政府市长叶剑英、副市长徐冰,迈着稳健的步子进入会议厅。

  原国民党北平市市长刘瑶章率高级官员站在门口两侧,迎候叶剑英、徐冰。

  仪式开始后,刘瑶章手捧原北平市政府大印,交给叶剑英,他说:“叶先生、徐先生,我代表旧北平市政府,把旧北平市政府的大印奉交人民政府。旧北平市政府所有一切官员、职员,听候人民政府处理。”

  叶剑英接过大印,发表了讲话。他说:“人民政府对旧北平市政府的接管,虽然是用和平的方式实现的,但我们对旧政府的接管,不同于过去的改朝换代。我们共产党人是代表劳动人民利益的,人民政府是人民民主专政的新政权。旧的政权机构,是代表少数剥削阶级利益的,一向剥削和镇压人民,为反动统治阶级服务。因此,旧的统治机构,必须整个地加以打碎。把北平从反动政权的手里转移到人民的手里,是一场革命。旧政府的各级负责人,要配合人民政府,把接交工作做好,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好坏分明,决不含糊。服务于旧政府的职员们,要安守岗位,听候处理..”

  叶剑英态度诚恳,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和官腔,使在场的旧市府职员耳目一新。

  接着,叶剑英又风趣地说:“蒋介石把自己抬得至高无上,要做‘最高领袖’。你们诸位听到‘蒋总统’,都要马上立正。我现在叫他‘蒋介石’你们听不惯吧。不要紧的,以后就习惯了。他本来就叫蒋介石嘛!”

  在场的人全都哈哈大笑,气氛活跃起来。

  听了叶剑英的一番话,在场的旧政府人员,消除了顾虑。刘瑶章等人表示,要努力配合人民政府的接管工作。接着他又向叶剑英介绍了北平市内的有关经济机构的名称、地址和负责人。

  叶剑英、徐冰还详细地询问了北平市政府各局、处、所的组织、人事情况。刘瑶章等一一做了回答。

  整个接管仪式庄严肃穆,历时两个多小时。

  接管旧市政府后,叶剑英紧接着又领导接管了各区政权,并先后建立了各区人民政府。区以下原国民党基层政权实行的是保甲制。在保甲制度下,保甲人员为国民党政府要粮、要丁,摊派勒索。人民对保甲制度和保甲人员十分痛恨,这种旧制度必须废除。叶剑英根据解放区管理城市的经验,又考察了北平历史上各级政权组织的设置情况,制定了建立街乡政府的初步草案。

  草案规定:过渡时期的政权组织采取如下系统:

  甲、城区:区政府――街政府――闾(或居民小组代表)。

  乙、郊区:区政府――乡政府――自然村(或闾)。

  草案实行以后,北平市新生的人民政权组织建设便系统化了。

  北平新的时代由此开始。

  毛泽东住进了香山双清别墅

  1949年3月25日,中共中央迁入北平。

  由于地面空中的种种不安全因素,毛泽东进北平没进北平城。西苑入城式结束后,毛泽东乘车来到香山,住进双清别墅。北平西郊,距西直门20多公里的西山东麓,有一片历史悠久的风景区。

  这里峰峦叠翠,松柏参天,风景秀丽,环境优雅。这便是香山。香山的自然风光,随四季节令的交替不断变换。如火如锦,曾使无数游人醉倒。香山脚下南端,有两股清泉从山石中潺潺流下,清代乾隆皇帝题“双清”二字于石壁之上。

  1920年,曾任北洋军阀政府国务总理的熊希龄,在香山“静宜园”创办“香山慈幼院”,并在“双清”处修建了一座漂亮的别墅,叫“双清别墅”。这是一座极为幽静的庭院,院内有苍松翠竹,还有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池边还有六角亭。

  从双清别墅西侧北门出去,有一条小路通向来青轩,这里住着毛泽东的战友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

  香山成为中共中央、毛泽东迁驻北平后的最早居住地及办公地点,成为中共中央指挥人民解放军向全国进军、解放全中国和筹建人民共和国的指挥部。

  在毛泽东入住香山双清别墅前,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李克农指挥的社会部便衣队指导员焦万友和便衣队员们多次扛着扫雷器赶到香山,对香山进行彻底的大清扫,然后,又把房子看起来。

  焦万友后来曾说:“我们那时也知道香山不是久留之地,是临时的。但是,什么时候搬家那是另外一回事。当天晚上总结汇报时我们管的香山那一段没出问题,可以说是顺利的。”

  队长高富有带便衣队进城后,天天在北平转。主要是熟悉地形。李克农叫来高富有,告诉他说:“毛主席来住在香山。”于是,忠实的卫士们又爬上了香山。香山一带的洞子印满了便衣队的脚印,他们要从安全的角度对香山进行大检查。1949年3月25日,毛泽东坐车去香山。香山的路是临时抢修的,小轿车爬坡十分吃力,虽然司机猛踩油门,也不顶事。进香山大门不久,又遇上一个大斜坡,汽车哇哇直响,车轮原地打滑。这时,毛泽东说:“上不去吧?我们下来走好了。”司机说:“好,主席你先下车,我把汽车倒回去,再往前冲一下,这样出不了事。”毛泽东和周恩来等人徒步顺公路到了香山慈幼院的后门。一辆吉普车已经停在那里。这是毛泽东从西柏坡到北平坐的吉普车,司机周西林正在等候。毛泽东问:“不是到了吗?为什么还要上车?”周恩来说:“这路太陡,小汽车爬不上去,必须换越野吉普,前面还有好长一段呢。”果然,越野吉普又开了一阵,才开到双清别墅。毛泽东住在双清别墅的时候,里面的泉水有碗大的两股,呼呼直涌。毛泽东仔细望了望写有双清别墅的大门,走进去。院子很大,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六角凉亭,还有不少松柏自由自在地生长在院子里。更使毛泽东兴奋的是院子里还有一个人工砌的大池塘,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这个院子不错呀,比我们在西柏坡的院子还大还漂亮。”毛泽东由衷地赞叹道。警卫们直点头,说这里环境不错。双清别墅院子大,房子也不少。是一排坐北朝南的平房,从西头起,有卫生间卧室办公室,中间正厅是会客厅,能容纳20多人。从正厅往东走,还有办公室和会客厅,过了会客厅是小餐厅。小餐厅通过一个走廊和厨房相连。工作人员专备了一个竹提篮,每天给毛泽东送饭。这排房子中,除毛泽东使用的房间外,还有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储藏室和小厨房。

  从此,毛泽东住在这里,一直到6月份进城。1961年,周恩来在香山双清别墅接见全国电影界人士时,曾对他们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毛主席发布渡江作战命令的地方。大家要记住这个地方,中国革命只有在毛主席的领导下,才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从胜利走向胜利。”

  周恩来明确指示香山一定要保护好这一重要的革命遗址。“文革”中,北京市把双清别墅拆了,想重修一下,汪东兴为此去请示毛泽东。毛泽东说:“修它干什么?”汪东兴说:“那已经拆掉了。”“拆就拆了吧,不用再修。”因为毛泽东不同意,双清别墅一直没再建。直到1974年北京市政府拨专款,才又按原样把双清别墅恢复起来,并派专人保护。1987年,才正式作为革命遗址供人们参观。

  谁能保证蒋介石没有重金收买人暗杀傅作义

  入城之初,毛泽东住在香山双清别墅,而把位于北平中心点上的中南海作为临时的办公地点。中共中央进城以后,不住进城里,而选择西郊的香山的原因很多。1948年8月22日,国民党昼夜三次出动飞机轰炸石家庄。那时,敌人认为中国共产党的首脑机关在石家庄。党中央进驻北平之时,青岛还未解放,青岛外面的海面上停着美国的第七舰队,飞机飞北平很容易。因此,北平市区随时面临敌机轰炸的危险。而且城里的社会秩序也未恢复正常,光潜伏下来的特务电台就达300多部。

  因此,石家庄和北平城都是不能住的。只能选择西边的山里。而地处西山的香山,有很多的别墅,足够中央机关住宿。香山从唐代开始,就建有房子,尤其是清代的几个皇帝在这里大兴土木修建行宫。虽经八国联军焚烧,但仍有为数众多的房子可供居住。1920年,熊希龄又在香山静宜园创办了慈幼院。数下来,约有3000多间房子。这些房子,稍加修理就可以住人。

  周恩来看过号房子的单子后,从保卫的观点出发,同意让毛泽东先住香山。

  为了最后确定党中央的驻地,2月3日,社会部李克农部长又率领一行13人来到北平进行全面调查。2月7日,李克农和北平市警备区司令员程子华一起去香山踏勘,确定了香山为党中央暂时的最佳驻地,并给了这里一个代号,叫“劳动大学”。

  2月8日,李克农交给杨尚昆有一个来北平后各项情况的报告,说林彪已允调吴烈师为警卫部队,最近即可调至香山一带驻守,另调工兵二连帮助修理工作。

  党中央驻进香山以后,香山的最高峰鬼见愁设置了一个高射炮阵地。

  但是,香山离城较远,路不好走,到中南海办公不方便。党中央决定在西郊新北京一带盖房子。在平山的时候,中央办公地点就没有放在城里,而是放在一个防空条件比较好的小山村里。到北平,中央机关也没打算安在城里,位于北平中心点上的中南海只能是临时办公点。

  后来,新北京建了新六所,为中央五大书记一人修一栋小楼。还有一栋小楼供工作人员居住,因此叫新六所。毛泽东从1952年到1959年,常住在那里,后来来的次数才逐渐稀少。

  这一天,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正在吃饭,周恩来急匆匆赶来,开门见山:“赶快调一支部队去执行任务。”聂荣臻有些纳闷儿,今天怎么回事?周恩来三言两语说明了来龙去脉。原来,北平和平解放时,尊重傅作义的意见,给他留了整整一个团的兵力保护他。而党中央刚刚搬上香山,傅作义的两个营就连续两次去冲击中共中央的首脑机关。听周恩来一说,聂荣臻也急了。他对站在台阶下的作训处长唐永健说:“你带一个团去支援,动作要快。”第二天,傅作义得悉他的一个加强团几乎全被缴械,只剩下一个连了。

  他脾气大发,气呼呼地敲开北平市市长叶剑英的屋门,拍桌子大叫。叶剑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好言劝走了这位有大功的将军。上午10点,傅作义的秘书长王克俊找到华北军区。聂荣臻叫政治部副主任蔡树藩和司令部作训处长唐永健一起接待这位不速之客。“傅将军说,你们共产党人不讲信义,过河拆桥。”王克俊一脸怒气。“你先别急,咱们慢慢谈。”蔡树藩着依重的湖北口音说。“枪都下了,还有什么可谈的!”王克俊“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傅先生几十万军队都交出来了,决不会在乎一个团一个营。他为保护文化古都立了大功,我们决不会亏待他,这你放心。”曾经当过中学语文教员的唐永健十分明白事情的始末,那一个加强团的枪是他处理的。“傅先生留下全副武装的部队,干什么用呢?无非是保证他自己的安全。”“对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卸掉警卫部队的枪?”王克俊愤愤然,“这样,安全有什么保证?”

  “说句实话,要保证傅先生的安全,我们比你们顾虑还大。”唐永健说,“我们更怕蒋介石来暗杀他,然后再满世界造谣说共产党叫他起义是骗局,是不是这样呢?”

  王克俊没有说话。“退一步说,谁能保证目前留下的四个大排中没有被蒋介石重金收买去暗杀傅先生的人?”唐永健问。“呵,我没这个把握。”王克俊的口气软下来了。“当然,我们也不为难傅先生。你回去,挑三五十最为可靠的士兵,给钱也买不走的,其余的全部把武器收上来,如何?”王克俊铁青的脸色淡了一些,脑袋动了动,说不上是摇头还是点头。后来听说,傅作义听了王克俊的汇报,怒气退了一半。他亲自挑选了35名贴身卫士,每人3件长短武器:卡宾枪、驳壳枪和左轮枪。

  毛泽东说:人民伟大,包括你,也包括我毛泽东在香山双清别墅,频频会见各民主党派领导人和民主人士,共商建国大计。

  这些民主党派的领导人和民主人士,大多是早年就追随孙中山参加反清革命的,经过曲折痛苦的摸索后,才逐渐认识到,旧民主主义的道路在中国是走不通的,只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才是正确之路。因此,他们拥护共产党的领导,成为共产党的朋友,走上了新民主主义的道路。毛泽东对他们十分尊重,每次客人到时,他总是走出房间,到院里迎接,有时还走到大门口去迎接。对于年迈的老人,毛泽东还亲自到车前搀扶他们下车。

  民盟主席张澜,早在1911年就参加四川保路运动,后来担任过国会议员、四川省省长、成都大学及成都师范大学校长。抗战时期任国民参政员,主张坚持抗战和反对投降,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爱国民主运动的参加者和支持者。他在各民主党派、民主人士中,有很高的威望。

  毛泽东和张澜第一次见面是在1945年8月他到重庆谈判之时。毛泽东下了飞机之后,在欢迎的人群中认出银髯飘拂的张澜。不待别人介绍,他便迈步走过去,同张澜握手,一见如故地说:“您是张表老吧?您好!”

  张澜赶忙说:“润之先生好!您奔走国事,欢迎光临重庆!”毛泽东拉住张澜的手,久久不放,说;“大热天,表老亲自到机场来,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毛泽东对张澜从领导保路运动起,坚持为民主事业而斗争十分推崇;张澜早在五四运动时期,就听少年中国学会的王光祈介绍过毛泽东。二人不约而同地声称:“神交已久。”

  在重庆,毛泽东数度与张澜晤谈,共同为和平、民主、团结而与国民党斗争。毛泽东曾称赞张澜“老成谋国”。

  重庆一别几年过去了,毛泽东在香山筹划建国,当然忘不了“老成谋国”的人士。6月1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董必武等电邀张澜北上,共商建国大计:

  表方先生:艳电敬悉。革命战争迅速发展,残敌就歼为期不远。今后工作重心在于建设,亟盼各方友好共同致力。先生及罗先生准备来平,极表欢迎。

  毛泽东、朱德、周恩来、董必武六月一日

  张澜接到电报,立即由上海乘车到北平,下榻北京饭店。

  毛泽东得知张澜到北平后,决定亲自去拜访。事前,他嘱咐卫士长李银桥:“张澜先生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了不少贡献,在民主人士当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我们要尊重老先生,你帮我找件好些的衣服换换。”

  毛泽东素来生活俭朴,身上穿的衣服都补着补丁。李银桥从毛泽东仅有的几件衣服里挑选了一番,竟没找到一件无补丁的衣服。李银桥向毛泽东诉苦说:“主席,咱们真是穷秀才进京赶考,一件好衣服都没有。”毛泽东笑着安慰李银桥说:“历来纨绔子弟考不出好成绩,安贫者能成事,嚼得菜根百事可做,我们会考出好成绩!”李银桥建议:“现在找人做衣服也来不及了,要不先借一件穿?”毛泽东不同意:“不要借了,有补丁不要紧,整齐干净就行,张老先生是贤达之士,不会怪我们的。”

  毛泽东就这样穿着补丁衣服,带着歉意去北京饭店看望张澜。张澜对毛泽东亲自来看望他十分感动,要求到香山回拜。张澜已77岁的高龄,毛泽东派车去接他的时候,特意交待工作人员,说张澜先生年事已高,行走不便,要好好照顾他。并嘱咐司机,开车爬坡时,要慢一些。

  张澜乘坐的汽车回到香山后,毛泽东亲自在双清别墅的门口迎接。张澜一下车,毛泽东就马上伸出手去搀扶他。张澜虽然走路不那么稳健了,但精神很好,他边走边高兴他说:“盼望多年的胜利终于来到了。毛主席这么健康,这真是全国人民的幸福啊!”毛泽东说:“张表老,您也要多保重身体,咱们要共同合作努力,建设伟大的新中国。”张澜说:“当然,当然。我年纪大了,但是我很高兴能看到今天的胜利。

  看到了今天的胜利,我也能多活10年。”在会客室里,毛泽东与张澜交谈了很长时间。沈钧儒也是双清别墅的座上客。毛泽东一见到沈钧懦就说:“沈老先生,我们向你这个法律专家请教。

  咱们打败了蒋介石,要建立人民共和国,要建立人民的法律,在这方面,还需要沈老先生多出力呀。”

  沈钧儒当年虽已74岁了,但他身板硬朗,耳聪目明,脑子反应敏捷。他说:“蒋介石政府践踏法律,草菅人命,进行独裁统治,人民活不下去了,必须起来反对他。这是蒋介石失败的主要原因。中国人民在毛主席和共产党的领导下,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要建立人民政府,也要建立人民的法律。我年纪大了,但一定要在毛主席和共产党的领导下,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毛泽东和柳亚子相交很深,在政治上、诗词上有着共同的语言。柳亚子是国民党元老,著名爱国诗人。1926年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毛泽东与柳亚子初次会晤。柳亚子拥护孙中山的三大政策,是国民党左派。初次相见,柳亚子便认为毛泽东是中华英才,他在以后的诗中多次提到“珠江粤海惊初见”,“粤海难忘共品茶”。

  1945年毛泽东赴重庆谈判的大智大勇的气魄,使柳亚子佩服得五体投地,称毛泽东此行是“弥天大勇”。应柳亚子的请求,毛泽东把自己的旧作《沁园春・雪》抄送给他。柳亚子得此词,推崇备至,“展读之余,叹为中国有词以来第一作手,虽苏、辛犹未能抗乎”,即撰词次韵和之。

  柳亚子的和词和毛泽东的原词在重庆《新华日报》、《新民晚报》等报刊上发表,在国统区引起了很大反响。1949年3月,柳亚子和其他民主人士一起,应毛泽东邀请北上参加新政协。3月28日,柳亚子撰写了《感事呈毛主席》的诗:

  “开天辟地君真健,说项依刘我大难。夺席谈经非五鹿,无车弹铁怨冯
rz004
rz004
rz004
rz004
rz004



第三章 毛泽东要送他一枚天坛大的奖章






  共产党对平津“先打两头,后取中间”,傅作义看出毛泽东有意逼和。大兵压境,无奈中傅作义支出北平。毛泽东说:“你是北京的大功臣,应该给你一枚天坛一样大的奖章。”24年后,周恩来对弥留之际的傅作义说:“毛主席叫我来看你啦!说你对人民立了很大的功!”

  毛泽东决定给傅作义点颜色看看

  1974年4月中旬的一天,一辆红旗牌小轿车从中南海驶出,在一家医院的大门口停下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周恩来专程来这里看望一位病人。病房里,一位病危的老人静躺在病床上。看见来人后,他激动地动了动眼珠,眼里放出异样的光亮。这位弥留之际的老人便是傅作义。周恩来靠近病床,俯身挨近傅作义的耳朵说:“毛主席叫我看你来啦!

  说你对人民立了很大的功!”傅作义听了周恩来的话,动了动嘴唇。他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了。次日下午,傅作义带着人生的坦然和满足,离开了人世。建国后,北京第一届体育运动会在天坛举行。那一天,毛泽东去了。看

  了一会儿,对旁边的傅作义说:“宜生,出去转转如何?”“行呵,我正坐不住了呢。”傅作义回答。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漫步到回音壁处。“宜生,你看我们把这一块补得如何?”毛泽东意味深长地指春回音壁

  上的一块补疤问道。“不错不错,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傅作义称赞道。“如果我们兵戎相见,这墙补也补不得喽。”毛泽东又说,“你是北京

  的大功臣,应该给你一枚天坛一样大的奖章,怎么样?”“哪里哪里,毛主席不抓我的罪过,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傅作义连连感激地回答。毛泽东与傅作义原是两个阵营的对手,后来却握手言和,一战一和,对中国历史,对古都北京,有着巨大的意义。毛泽东从西柏坡到北京的半年内,连续7次接见傅作义,其中有一次谈话长达一天一夜。昔日的战场对手,而今像老朋友一样促膝谈心。毛泽东每次谈话,都赞

  扬傅作义是北京的大功臣,是人民的大功臣。论起来,傅作义算是毛泽东的老对手了。傅作义是从战场上一枪一刀地拼上来的国民党地方实力派,内战爆发以

  后随蒋介石投入对解放军作战。

  1946年6月,国民党撕毁《停战协定》、《政协决议》,向解放军发动全面进攻,作为第十二战区司令长官的傅作义十分得意,他的军队连克集宁、大同,特别是攻占解放区最大城市张家口,大有不可一世之慨。傅作义的喉舌《奋斗日报》登出了《致毛泽东的公开电》,文说:“..被包围、被击溃、被消灭不是国军,而是你们自夸的所谓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贺龙所部、聂荣臻所部..的全部主力。”这时候的傅作义,口气十分狂妄。

  朱德看到这个《公开电》,命令把这个《公开电》向西北解放军连以上

  干部宣读。“这叫激将法。人家骂我们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也不过如此。”后来延安的《解放日报》也刊登《公开电》,说是奇文共欣赏。

  1948年8月,担任国民党华北“剿总”总司令的傅作义,率大军从北平、保定出发南进,扬言要夺回早已被解放了的石家庄,袭击我党中央和解放军总部所在地西柏坡。

  北平以南至石家庄,中共从没有部署主力部队,傅作义的骑兵部队又行动迅猛,一时间形势变得非常险峻。

  周恩来立即派汪东兴与中央警卫团干部带两个步兵连和一个骑兵排赴东北方向行唐一带警戒,掩护毛泽东和党中央安全转移;同时安排中央各机关准备疏散。

  毛泽东当时的主要精力放在如何对付东北之敌上,对傅作义的袭击似乎没放在心上。当形势已相当危急时,他才叫卫士李银桥收起东北地图,备好纸笔。

  “给他点颜色看看。”毛泽东拿起笔说。

  他为新华社写了一庸述评,命令电台全文广播。

  毛泽东在述评里幽默地警告敌方:我们已经有了充分准备,你来对你没有好处,你还是老实一点为好。

  毛泽东又用尖锐辛辣的语气讥讽道:“这里发生一个问题,究竟他们要不要北平?现在北平是这样的空虚,只有一个青年军二○八师在那里。通州也空了,平津东段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兵了。总之,整个蒋介石的北方战线,整个傅作义系统,大概只有几个月就要完蛋,他们却还在那里做石家庄的梦!..”

  述评广播以后,傅作义部队一枪未放便仓惶撤回北平。不久,保定驻军也撤回北平。

  一纸书吓住傅作义的大军,毛泽东唱了一出《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唱完,意犹未尽的他又加上一段《三顾茅庐》中诸葛亮的唱段:“我本是卧龙岗..”

  林彪不相信能和平解放北平

  在中共高级将领中,最早考虑用和平方式解放北平的,是聂荣臻。聂荣臻与傅作义是两军对垒的老对手了。一个是解放军晋察冀军区司令,一个是晋绥的国民党将领,战场上兵刃相见,知己知彼。在积极备战之时,聂荣臻看到了傅作义的另一面:为人正直机智,深明道理,更重要的是有爱国之心。抗日战争中,傅作义作战积极,与八路军共产党的关系搞得不错。

  聂荣臻认为,傅作义虽然被蒋介石拉上了内战的战车,但他是“杂牌”,在走投无路之际,经过争取,有可能放下武器。聂荣臻首先取得罗荣桓的支持,然后又去找林彪,向他谈了和平解放北平的设想,并详细介绍了北平地下党所提供的关于傅作义的情报。

  林彪以惯常的冷静听完聂荣臻的话,他摇摇头说:“想法固然不错,便恐怕只是一厢情愿,是幻想。人家手里有那么多军队,怎能白白交给你?还是要战争解决问题。”

  林彪想起了长春、太原,在他看来,打北平可能比长春、太原还要难。

  “我们当然不放弃战争解决,而且要打北平也很容易。北平的城墙虽很厚,但工事不强,敌人又是惊弓之鸟,兵无斗志。以我军的力量,打下北平不成问题。不过,我们最好不把一个打得稀巴烂的城市交给党中央。北平是座历史古都,如果名胜古迹被打坏,你我都不好对历史做交代,”聂荣臻耐心地说。

  但林彪仍固执地说:“还是战争解决问题,傅作义这个人傲气得很,他不大可能不战而降。你和他在华北斗了多年还不了解这个人?你说的和平解决,弄不好会松懈我军的斗志,到头来还得靠打,贻误时间。打起来固然会有损失,但是不打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聂荣臻陷入了沉默。他深知林彪的固执,既然说不服,就没有硬争下去的必要。于是,他以自己的名义,给毛泽东发了一封电报。

  聂荣臻关于和平解放北平的想法同毛泽东不谋而合。毛泽东读完前线来的这封电报,对周恩来说,聂荣臻这个人有眼光。

  毛泽东立即回电,同意聂荣臻的意见。接着指示平津前线总部:只要傅作义让我们和平接收平津,允许他编两个军,可以赦免他的战犯罪,他的私人财产可以保全,其部属的安全和财产也有保障。

  和平的曙光,照在了古都城楼上。

  平津战役结束后,林彪指挥的第四野战军奉命离开华北,南下作战。担任平津卫戍司令的聂荣臻在华北军区司令部庆王府小礼堂,召开送别会,林彪出席了这个会。聂荣臻作为东道主说:“平津战役的胜利,四野的部队是出了大力的。当然,首先是毛主席指挥得好,但是,四野的同志们不开进来,光靠华北的部队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吃掉傅作义的60万军队的。四野主力一进关,就实现了把敌人滞留在华北就地歼灭的计划。在此,我代替华北部队感谢你们。”

  这时主席台上的林彪笑着打断聂荣臻的话说:“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嘛。”

  林彪坦言道:“北平和平解放,在当时可是不认识的。我们能在一定条件下促使傅作义就范,这是聂老总的功劳,是聂老总首先看到的..”

  这算是林彪对自己战略上眼光短浅的承认。

  平津战役开始前,局势其实已经非常明朗了,但傅作义方面却仗着自己拥有数十万大军和美式装备,决心与中共决一死战。

  直到东北野战军进关,傅作义才醒悟到自己犯了致命的战略错误。他原来估计,东北林彪部队刚刚打过大战役,至少要休整三四个月才能入关。这几个月,有美国提供武器,扩充50万大军不成问题,加上原有的50万人马,这百万大军,纵使林彪进关,又能奈何?守城又是他的拿手戏,他可以以逸待劳轻松而战,却没料想,共军分秒必争,东北大战刚定,毛泽东就命令林彪火速秘密进关,打他个措手不及。

  把50多万人马摆成一字长蛇阵,布防在500公里长的战线上,是他的又一大错误。东北野战军一进关,便同华北军区主力兵团汇合,立即将他的防区切成数段,分割包围,他的部属个个岌岌可危,彼此不能相顾。这种分散兵力的布防实为下策,但他也无可奈何。蒋介石让他从塘沽下海,往南撤退,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万一平津呆不住,就向西退回绥远老家。但蒋介石的命令他也得应付,于是为了让蒋介石放心,他把蒋系的“中央军”布防在平津塘,表示随时可以南撤,而他自己的嫡系部队则布防在北平以西到张家口一线。

  他的障眼法瞒过了蒋介石,却怎么也瞒不了毛泽东。毛泽东利用他对平津弃守不定之际,急速出兵,“先打两头,后取中间”,使他南撤西逃计划,均成泡影。“

  林彪是我的晚辈,聂荣臻比我小4岁,叫我向他们投降”

  困在北平城里的傅作义独自关在屋里,神情痛苦,不断划着火柴杆。中南海金碧辉煌的宫殿,画栋雕梁的楼台对他来说已索然无味,那一泓湖水也难洗去他心中的忧愁和烦恼。

  “傅作义呀傅作义,你枉带了几十年兵,到底不是毛泽东的对手呀!”他在内心喊道。

  聪明的傅作义从共军“先打两头,后取中间”的战略中揣摸出,毛泽东有意逼和。

  民心思和,北平城内日益高涨的和平反战运动,对傅作义也是极大的压力。一大群市民在北平市政府前请愿,喊出了“要求和平!”“保卫文物古迹!”“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不能再打内战!”的口号。

  大学教授、文化名人,甚至前市长何思源也在为和平奔走。和平已是大势所趋。

  1948年春的一天,在北平以“荣军中校”的身份负责敌军工作的王苏同志,奉命到解放区的泊镇城工部接受新任务。刘仁同志接见了他。在场的还有一位叫曾常宁的女青年,她是天津市南开大学哲学系学生,中共地下党员。刘仁介绍他们相识后,交给王苏一项任务:通过曾常宁做父亲曾延毅的工作,再通过曾延毅作傅作义的工作。

  原来,曾延毅与傅作义是保定军校的同学,又是结拜兄弟,曾与傅作义一起守过涿州,有患难之交。自抗日战争初期的太原保卫战后,曾延毅便脱离戎马,赴天津赋闲。在泊镇分手时,曾常宁把她家的住址交给了王苏。几天后,曾常宁告知王苏,她已与她父亲讲好,说“有个中共朋友要见见”,父亲欣然允诺。

  此后,王苏每月都去天津会曾延毅两三次,讨论国内时局。谈得相当投机时,王苏便劝曾延样毅到北平向傅作义要个军长当,有了兵权,事情就好办。曾延毅为此专程去北平与傅作义会面,但傅作义只同意给他华北“剿总”副总司令的虚衔,曾延毅扫兴而归。但他却并未失去信心,他对王苏表示,他不能直接做傅作义的工作,也可以做刘厚同的工作,通过刘厚同做傅作义的工作。

  刘厚同是辛亥革命的前辈,任过甘肃军政部长,有军事学识,也有政治眼光。他是傅作义和曾延毅的老师,与傅关系更深。抗日战争爆发前,傅军的百灵庙大战,便是刘先生运筹帷幄决胜疆场的。傅作义对刘厚同历来是言听计从,而现在刘又是傅的高级政治顾问。刘厚同的女儿刘杭生,在天津耀华中学上学,也是党的外围组织民主青年联盟盟员,她在天津地下党嘱咐下,也开始做她父亲的工作,并通过她父亲去做傅作义的工作。

  然而,第一个向傅作义试探和平解放北平的却是华北学院教授兼政治系主任杜任之。杜任之早年留学德国,是知名学者,跟傅作义是同乡。1946年傅作义占领张家口以后,曾通电全国,说如共产党能胜利,傅某甘愿为其执鞭。杜任之得知,立即写信告之傅作义:“通电措词张狂,执鞭之说可能实

  现,且看战局的演变吧。”傅作义对此不予理睬。

  济南解放,杜任之想趁此试探傅作义的态度。

  杜任之说:“解放军打下济南,已进入全面夺取城市的阶段。济南的解放,守将吴化文与解放军的合作起了很大的作用。”接着他便望着傅作义,问:“你对战争发展前途如何看法?”

  傅作义回答:济南一城一地的得失,还不能决定战局;东北各大城市,除四平以外都在国军手里;华北除石家庄以外,大城市也都在国军手里。我现在就控制着战局。

  杜任之一听话不投机,只好告辞。其胞弟杜敬之建议会傅总部联谊处即高级招待所,找已经抵达北平的刘厚同老先生谈谈,请刘厚同劝劝傅作义。杜任之与刘厚同谈过几次,二人见解基本一致。于是,杜任之即把北平地下党负责人崔月犁介绍给刘老先生。此后他们三人便经常磋商,如何促使傅作义同意和谈。

  1948年1月初,北平地下党学生工作委员会书记佘涤清,奉令到泊镇城工部。刘仁按聂荣臻的指示,要余涤清立即把傅冬菊派到傅作义身边,以加强对傅作义的工作。

  傅冬菊是傅作义的长女,抗战期间在西南联大就读,表现进步,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民主青年同盟。1946年毕业后,分配在天津《大公报》工作,地下党的一些宣传品,常由她带回北平傅总部的印刷厂印制。有关负责人固然怕傅总司令降下罪来吃不消,但又怕大小姐到总司令那里告状同样吃不消,所以傅冬菊每次都如愿以偿。当刘仁提出傅冬菊的问题时,余涤清表示:她提出入党的要求很久了,如让她回去,以先吸收她入党为好。刘仁表示同意。之后,他们把傅冬菊调到北平,佘涤清委托学委委员王汉斌,发展傅冬菊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傅冬菊回到北平,住进了傅作义的总部中南海。平日里,她除以父女之情对其父晓以大义外,还将她能接触到的情况,包括她父亲每天的情绪变化,隔一天向崔月犁汇报一次,再由崔通过地下电台发向中共平津前线司令部。

  傅作义对女儿突然出现在身边,十分惊奇:

  “你是军统还是共产党?”傅作义开门见山地问。

  “共产党。”傅冬菊毫不含糊地回答。

  “你是毛泽东派来的还是聂荣臻派来的?”傅作义知道指挥平津地下党的是聂荣臻创建并领导的晋察冀城工部,女儿既是北平地下党的党员,最多是受聂荣臻的委派;而长期养成的旧军人作风使他认为,只有与对方最高领导人打交道才不失自己的身份。傅冬菊深知其父心理,脱口而出:“毛泽东派我来的。”

  “派你来干什么?”

  “劝您停止抵抗,和平解决北平问题。”

  “林彪是我的晚辈,聂荣臻还经我小4岁,叫我向他们投降..”

  傅作义迈出和谈第一步

  傅冬菊的情况报告,使我军对敌方最高指挥官一切活动,包括情绪变化的一些细节,了如指掌。与此同时,地下党依靠3000多党员,5000民青、民联盟员,联系数万革命群众,广泛开展了要求和平解放北平的群众运动,

  新华门前的游行队伍天天不断;大学教授及知名人士,也都行动起来,奔走呼号,直接对傅作义施加压力。

  余涤清回北平后,立即召集各区地下党负责人传达刘仁指示,成立了迎接北平解放指挥部,由余涤清负责。同时,还确定各区成立分指挥部,并研究了武装解放北平的各项准备工作,包括防特、防火、护厂、护校、护店、给攻城的部队带路、以及搜集各种军事设施的情报,等等;

  其中最大最重的任务就是花大力气策动傅总部的下属部队战场起义。

  和平解放北平的道路是极为艰难而曲折的。

  博作义对亲信说,如果他走和谈这条路,将冒三个死。一是被蒋介石处死,二是被部属打死,三是被共产党当作战犯处死。

  1948年秋,东北解放战争的最后一仗开始后,蒋介石坐镇北平亲自指挥。此时,傅作义对国民党必败,共产党必胜已有顶感,曾对几个亲信流露出“罢战求和”的思想。但他清楚,要使自己头脑中设想的“和”成为事实,将面临许多困难和诸多阻力。他顾虑重重。

  在蒋介石挑起全面内战后,傅作义先任第十二战区长官司令部司令长官、绥靖公署主任,后任华北“剿总”总司令。他坚决执行蒋介石的“戡乱”、“剿共”政策,率领自己的部队进攻华北解放区。1946年10月,傅作义部乘虚进占晋察冀解放区中心城市张家口,把国民党在华北地区的军事进攻推上巅峰。若与共产党和谈,他们能原谅他吗?共产党会不会以战争罪来处置他?

  傅作义坚决执行蒋介石的内战政策,创下了累累“战绩”,颇受蒋的赏识、重用。如果自己背着蒋介石同共产党和谈,蒋介石一定不会放过他。不是被“中央军”打死,也会被蒋介石手下的特务暗杀。

  再说,多年来,傅作义给自己的部属灌输的是反共思想,如果自己来个大转弯,同共产党讲和,部属们弄不好会开枪打死自己。

  但是,此时的傅作义对国民党政府已经是信心全失。国民党政府依靠美帝国主义,出卖国家主权,在东北战局危急之际,蒋介石居然为宋美龄、孔令侃囤积居奇、扰乱金融的丑闻亲自飞往上海庇护。国民党已不得人心,一向富于谋略的傅作义,以战略的长远眼光,审时度势,开始在亲信、智囊中酝酿罢战求和之事。

  1948年10月25日深夜,傅作义召见政工处长王克俊,直接同王进行了深层次的交谈。

  作为傅作义身边工作多年的处长,王克俊对傅作义在此时召见自己的目的心里已有预感,但还是试探地问:“是不是谈咱们几次谈到却未深谈但还需深谈的那件事?”

  傅作义点头默认。他希望王克俊有什么想法,能实话实说。

  就在王克俊小心翼翼考虑着该如何启齿时,傅作义急不可待地先开口了:“一些很要好的朋友,例如邓宝珊、马占山、刘厚同等;一些学者、教授,例如张东荪、杜任之、王之相等人,现在都主张和平谈判。一些比我有学问、有才干的人,像抗战前在绥远狱中的王若飞,抗战初期和咱们合作共事的潘纪文、王一然、景昌之等,咱们很敬重他们,可是咱留不住他们,他们或者是回到、或者是千方百计地加入到共产党那边去了。最近九十四军军长郑挺锋,借口母亲病重,坚决辞职不干,飞离北平去南方了。还有一些众叛亲离的事,影响着官兵的士气。就是蒋总统本人,不也是为了宋美龄大发

  “戡乱财”,竟然匆匆忙忙地飞往上海吗?”

  稍停片刻,他又说:“1945年以前,抗战还没有胜利的时候,蒋介石要缩编咱们的部队,近来却慷慨地给咱们扩编队伍,还一再让咱们把察绥、平津的干部家属安到福建后方基地去,前不久,他还让我率部去江甫,就任东南军政长官,指挥一方国民党军队。可是,他对曾经竭忠报效于他的张学良、卫立煌,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他长叹一声:“我们不能再盲目地信赖他了!”

  最后,他们的话题集中到一个问题上:“前途何在?”两人得出的结论是:共产党必胜,国民党必败。既然古人有“识时务者为俊杰”之说,那么事到如今,他们也该认清形势,走自己的路了。

  傅作义和王克俊商定:鉴于环境极为复杂,必须有明有暗,有真有假,施展纵横捭阖的全部解数,才能实现大转变。

  促使傅作义走上和谈之路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和蒋介石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

  蒋、傅矛盾由来已久,它是嫡系与非嫡系、“中央军”与地方势力、正规军与“杂牌军”之间矛盾的必然显现。傅作义对蒋介石的独裁专制、排除异已、出卖民族利益等作为早就心怀不满,时常予以抨击。

  1946年秋冬,蒋介石命令傅作义派他的暂三军等部赴东北作战;派第三十五军等部向保定一带南下捕捉解放军的有生力量。结果是:暂三军军长安春山出关不久缩回关内;第三十五军在冀中涞水以东被围。由于蒋介石嫡系部队十六军、九十四军不积极配合,以致三十五军的新三十二师被歼。第三十五军是傅作义起家的老本,遭此重创,使他神情恍惚,对蒋介石的调遣令和“中央军”的行为很是不满。

  1948年2月,傅作义主持召开“华北剿总”会议,研究军事行动。会上,他提出总司令有权调遣使用整个战区序列的部队。本来这属于不成问题的问题,但“华北剿总”副司令兼北平警备总司令、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子陈继承,自恃是蒋介石派出的“监军”,对傅作义的说法表示反对。他说,对“中央军”的调遣要通过他,凡属他的部队,只有他一人才能调动使用,任何人不得染指。

  陈继承的态度骄横跋扈,把“副总司令”的权力凌驾于“总司令”之上,连“中央军”的李文、石觉等高级将领也都感到过分。身为总司令的傅作义岂能容忍,当即表示决不同意陈对自己的限制。

  会后,傅作义向蒋介石连发三封电报,坚决要求辞职。蒋介石复电竭力挽留,并给予安慰。

  后来,蒋介石看傅作义继续请辞,便对傅说:“如能推荐一位像你一样的优秀将才,作为对你的替代,方可接受辞呈。”

  傅作义回答:“陈继承副总司令可以替代,他已掌握军事、警备、人事、调动等方面的大权,完全可以胜任。”

  到这时,蒋介石才意识到,傅作义的辞职是由陈继承引起的。鉴于在华北地区只有傅作义能支撑起局面,蒋介石只得撤掉陈继承。于是,蒋介石致电傅作义,除表示安抚外,还允许傅作义推荐副总司令人选。

  为表示自己出于“公心”,并无排斥“中央军”之意,傅作义提名“中央军”李文兵团的副司令官周体仁接任。无奈之下,蒋介石只好批准,并将陈继承调离“华北剿总”。

  不久,傅作义又以坚决的态度,迫使蒋介石撤换北平市政府民政局长、军统另一特务头目马汉三,社会局局长、中统特务温崇信等,削弱了国民党在北平的特务势力。

  但他对国民党、对蒋介石已经明显缺乏信心了。现在他要实实在在面对的,是打下去还是举起和平的旗帜。

  作为国民党华北“剿总”总司令的傅作义,内心矛盾重重。反复思虑之后,他采取了打谈结合的两手策略。

  傅作义首次派人出城谋求和谈的时间是1948年12月4日。此次行动十分机密,从酝酿到行动,只有傅作义和他的心腹王克俊、李腾九共3个人知道。

  12月12日,傅作义把李腾九找到办公室。这时傅作义已知道前些天求见的客人李炳泉的真实身份,便通过李腾九打听李炳泉的近况。李腾九明白总司令的意思是要知道中共方面对和谈的最新情况。

  当李腾九第一次将李炳泉的北平地下党代表身份透露给傅作义时,傅微露吃惊之色,对李炳泉希望同他会晤一事未作正面答复,但关照李腾九:“和谈的事要妥善研究,你可以继续联系,无论如何要注意李炳泉的安全,必要时可让他住到你那里去。”

  这天,傅作义特向李腾九问起李炳泉。李腾九回答说:“李炳泉希望和总司令面谈,他早言明,他可以作为正式的中共北平地下党代表,向总司令述明中共的政策和具体要求。他还说我方也可以派代表随同他去解放区,与中共有关领导直接会谈。”

  听后,博作义沉默一会,让人找来王克俊,对王说:“上次咱们谈的那件事,现在马上就可以进行了,联系、出城人员的接送等一切事项由你负责。这事除咱们3人外不得让别人知道。”他伸手指了指李、王和他自己,然后对李腾九说:“你让李炳泉到我这来一趟,我有话对他说。”

  不久,李腾九就领着李炳泉来见傅作义,傅作义老远就伸出手迎上去:“欢迎你!”

  李炳泉知道,既然傅作义肯见自己,说明他的态度已经有了转变,对和谈心有向往。于是,他开门见山地告知傅作义,他是受中共北平地下党的派遣而来的并欢迎傅先生做出决断,进行和平谈判。他对傅作义询问能否由他的代表与李一起到解放区去见中共方面的领导,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傅作义很快就与王克俊、李腾九商定,《平民日报》社社长崔载之为和谈代表,加上随员、译电员和司机共4人组成和谈小组。

  12月14日,和谈小组及李炳泉一行5人乘坐吉普车,由王克俊、李腾九把他们从傅系部队孙英年的防地送出城外,驶往河北平山。

  和谈小组出发后,傅作义让李腾九假装生病,携带电台住进医院,与各方隔绝,专门同崔、李所携电台联络。

  然而,沿途到处是哨兵,处处受阻拦,汽车开到涿县境内时,被当地解放军驻军拦截,后经过商量及请示,才让他们去蓟县同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联系。结果,他们还没到平山就只得折回北平。

  12月15日晨,王克俊亲自乘车来到西直门外,将崔、李送上汽车,并祝愿他们能顺利到达目的地。直到汽车驶出很远,王克俊还在望着被雾气吞没的汽车背影。

  和谈小组的汽车在东北野战军第十一纵队的驻地受到阻拦。纵队司令员

  贺晋年、政委陈仁麒接待了崔载之与李炳泉。崔、李以急切的心情告诉两位将军,傅作义急于要与解放军和谈,希望他们放行。贺、陈当即将此情况电报平津前线司令部。前线司令部接电后,一面转报中央军委,一面电令十一纵队派人护送崔、李到司令部来。

  崔载之、李炳泉到达前线指挥部后,罗荣桓政委让参谋处长苏静负责。为了不暴露前线司令部的位置,会面地点选在附近的蓟县八里庄村西头的一座房子。

  16日下午,苏静和傅方代表进行了初步接触、交谈。这不是正式谈判,双方都在试探,需要摸底。

  12月19日,刘亚楼参谋长来到八里庄,与傅方代表进行了交谈。刘亚楼说明了全国形势与平津前线司令部的意图,明确表示,不能同意傅作义提出的建立华北联合政府的主张;只能给傅作义留两个军:傅作义必须把蒋系部队的军师级头目逮捕起来,然后宣布起义。

  崔载之对此没有表态,只是传达了傅作义的一些想法:

  (一)傅作义对谈判很重视,早有考虑,确有诚意。但也有顾虑,他要求在绝对保密中进行,以不使“中统”、“军统”特务闻讯进行干扰破坏。

  (二)傅要求解放军放弃对南苑机场的控制,这样他可以得到蒋介石的一些飞机。

  (三)傅还希望解放军放回被围困在新保安的傅第三十五军,以加强在北平城内的军事力量,制约城内的蒋系军队,必要时,可搀杂解放军一块进城。

  (四)傅提出通电全国,宣布实现和平解决,尔后成立华北联合政府,他参加联合政府,军队归联合政府。

  双方的条件距离很大,谈判搁浅。

  傅作义被中共宣布为战犯,他很不理解

  崔载之用电台向傅作义报告了中共方面的要求。傅作义回电:城内中央军的兵力比我的部队多几十倍,逮捕蒋系军师两级军官没有把握,实行此方案困难。别的傅作义未作答复。

  此时,傅作义的命根子三十五军在新保安全军覆没,军长郭景云战死。形势急转直下,崔载之给傅作义连发几个电报,劝傅要考虑解放军的条件,放下武器。

  12月23日,崔载之从电台中收到傅作义要他转致毛泽东的电报:

  毛先生:

  (一)今后治华建国之道,应交由贵方任之,以达成共同政治目的。

  (二)为求人民迅即得救,拟即通电全国,停止战斗,促进全面和平统一。

  (三)余绝不保持军队,亦无任何政治企图。

  (四)在过渡阶段,为避免破坏事件和糜烂地方,通电发出后,国军即停止任何攻击行动,暂维现状。贵方军队亦请稍向后撤,恢复交通、安全秩序。细节问题请指派人员商谈解决。在此转圜时期,盼勿以缴械方式责余为难。过此阶段之后,军队如何处理,均由先生决定。望能顾及事实,妥善处理。余相信先生之政治主张及政治风度,谅能大有助于全国之安定。

  同日,前线司令部将此电文发给毛泽东。

  12月25日,中共中央宣布蒋介石等43名罪大恶极的头等战犯名单,傅作义的名字被列在其中。在宣布战犯的同时,中共还发表了一篇短文,指出:“像傅作义这样的战犯不惩罚不可能,减轻惩罚是可能的,其出路是缴械投降,立功赎罪。”

  傅作义难以理解:为什么在这时候把我置于这样的地位?他对其同僚们感叹:“这样做不违背中共的宽大政策吗?这一定是中共一批青年干部干的,毛先生一定不知道。”

  次日,他叫李腾九发急电,命崔载之立即返回北平。电文内容如下:

  “总座能为国家为人民及保全平津文物与工商业基础,毫无任何政治企图,其意亦即帮助成功者速成,而不是依附成功者求自己发展。因之,如果缴械亦可先从自身缴起,吾兄迭次来电意见均甚好,希即返平面谈。”

  苏静得知此讯,即刻将情况报告前线司令部。司令部立即以林彪名义同

  时发出两个电报,一个是发给苏静的“望嘱傅之代表稍待,然后再返北平。”另一电发给中央军委:“傅之来电转上,该电似非真意,似另有企图,我们拟准其回去,并告

  以傅作义战犯,现如能下令缴械,则对其本人及其部属可以优待,军委有何指示,盼复之。”但一切还未来得及,崔载之就走了。李炳泉和报务员、译电员仍留在八里庄。这次和谈没有成果,只能算是一次接触,彼此时对方的要求和意图,有了一些了解。

  第二次接触

  1949年1月6日上午8时许,一辆吉普车缓缓驶出西直门,守城部队拦车盘查,一个军官礼貌地打开车门,见车上坐着两个教授模样的人。这位军官忽然叫道:“主任,还认识我吗?”

  车内的人一愣,少顷,一人含糊地说:“面熟得很。”那个军官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魏树槐,在河曲军官团受训时,您是我们的政治主任。现在我在第一○一师当团长,今天奉命在此迎候你们出城。”被称作主任的人热情地握住军官的手,连连说:“哎呀,原来是你..你看看我的记性,实在是..”

  原来车上的人是傅作义派出与解放军和谈的代表,一个叫张东荪,燕京大学教授,民盟华北地区负责人;而被称作主任的叫周北峰,傅作义的少将处长,是傅作义的全权代表。周、张二人是傅作义第二次派出的和谈代表。

  军官往西一指,说:“前边一切都安排好了,放心吧。”周北峰和军官握手告别。吉普车缓缓启动,很快来到白石桥,路旁立着一个军官,吉普车在道边

  停住。军官看看车牌,打开车门说:“汽车不能朝前开了,请下车吧。”

  周北峰、张东荪下了车,茫然地朝西北望去。军官说:“这是第二道防线,距前沿战壕不过300多米,你们步行到那里后,有人指给你们穿过火线的路线和办法。”停了一下,又说:“这样吧,我给你们写张纸条,交给前边那个军官,他是个连长。”

  军官写好字条交给周北峰、张东荪,最后说:“请吧,注意要走马路中

  间,不要走马路旁的土路,小心土路上埋有地雷。”周北峰、张东荪各自拎着皮包,拄着手杖,一前一后离开了白石桥。周北峰原是个大学教授,从1937年起就作为傅作义的代表专门与中共打

  交道。傅作义与中共的接触,几乎都由周北峰经办。只有这一次的使命使周北峰有一种不胜重负之感。身后的这座古都和二百万市民的生命财产,以及二十几万兵马的安危,都系于这次谈判上。但周北峰有一种感觉,中共对和谈是有诚意的。传闻中共要定都北平,中共当然愿意得到一完整的北平。至于傅作义,自从傅部嫡系主力三十五军、暂三军、暂四军等部被歼后,从北平以西直至张家口,全被解放军控制,退守绥远已不可能。至于下海南逃,由于天津被围,指日可下,这条路也被堵死了。傅作义虽说是一代名将,到此时无路可走,只得甘拜下风,被迫求和。

  走不多远,周北峰扯了一下张东荪的衣襟,二人一齐站住了。前边不远的路边有间破草房,房顶的枯草在凌晨的寒风中瑟瑟颤抖,烟囱里冒出青烟一缕。草房四周垛着沙袋。一个军官,正上下打量着他们。周北峰忙把字条递了过去。

  连长向前指了指,说:“你们过去吧,从昨天到今天,这里没有枪声,不过还是小心点好,如果听到枪声就卧倒,等那边招手再过去。”周北峰、张东荪点点头,继续向前,他们小心翼翼、精神高度紧张;这

  里毕竟是火线。他们谨慎小心地走了100米左右,忽然前方传来喊声:“站住!”二人停住脚步,只见前边不远有一座石桥,石桥上站着六七个荷枪实弹

  的解放军战士,周北峰立即从皮包里取出一面小白旗,这是临行前,中共地下党员崔月犁特意交代的联络工具。周北峰把小白旗摇了几下,对方戒备之态有所松弛,一个战士喊了一句:“可以过来!”

  周北峰、张东荪走到战士跟前,一个班长模样的战士说:“跟我来!”

  他们很快走进一个大镇子,周北峰认出这是海淀镇。两位教授被带到镇西南角的大屋子里,一个解放军干部出面接待他们。这时周北峰说出联络暗语:“我们找王东。”

  那个干部和善地笑了笑:“知道你们要来,首长命令好好接待你们。”到此时,周北峰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之后,他们又到了西山脚下的东北野战军第十三兵团司令部。程子华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告诉他们:“本来准备请你们今天从海淀

  去平津前线总部的,可时间已经不早了,还要绕道西山脚下,路也不大好走,今天就请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上路,下午即可到总部。”张东荪、周北峰表示同意,在西山脚下住了一晚。次日早饭后,便与程子华握别,下午4点到了蓟县东南的八里庄。李炳泉这时以中共工作人员的身份接待了他们。华北军区司令部聂莱臻也特地队平津前线司令部乘车前来欢迎。

  谈判前夕,中共中央、毛泽东又电示平津前线指挥部,再次明确谈判的基本方针:只要傅作义让我们和平接收平津,允许他编两个军,可以赦免他的战犯罪,他的私人财产可以保全,其部属的安全和财产也有保障。

  饭后,聂荣臻向张、周讲了全国及平津前线的形势。张东荪因年事已高提前休息了,周北峰与聂荣臻进行了单独交谈。

  谈话中,周北峰看出中共对傅作义仍有些不信任,便态度诚恳地解释道:”这次傅先生叫我出城商谈,我看是有诚意的。和平解决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的事情,这是一条别无选择的唯一道路了。当然,在具体问题上,还有些周折。”并说:“傅先生也还有不少顾虑,希我们谈得具体些才好。”

  次日上午,林彪、聂荣臻和刘亚楼前往张东荪、周北峰的住处,开始正式会谈。

  林彪说:“张、周两位先生,你们昨天和聂司令谈的,我们都知道了。今天我们谈一谈傅作义将军的打算、要求和具体意见吧!”

  张东荪请周北峰先谈,周说:“昨天夜间,我已给傅先生去了电报,告知我们已顺利到达,今天将正式商谈。复电很简单,只有‘谈后即报’四个字。”

  林彪说:“咱们今天先作一次初步会谈。请周先生再告傅作义将军,希望他这次下定决心,放下武器,接受和平解决,才有光明的出路。我们的意见是:所有傅作义将军指挥的军队一律解放军化,所有他管辖的地方一律解放区化。按照这一总的原则,首先解决平津两市的问题,由傅作义将军下令把军队调出平津两城,开赴指定地点。采取整编方式,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对傅作义将军不作战犯对待;保全他及其部属的私有财产,并在政治上给他们一定的地位;对在新保安、张家口战役中被俘人员一律释放;对傅作义的部属,一律不咎既往,凡愿参加工作者,都可留下安排适当的工作,愿还乡者,发足路费,填发证明,资遣返乡,并通知地方政府不予歧视。”

  接着,聂荣臻着重讲了形势和傅作义的出路问题。他说:“傅作义将军除了按此办法解决平、津的国民党军队,还有可能为人民做件好事外,别无出路。希望傅作义将军早下决心。”

  初次会谈后,林彪、聂荣臻叮嘱张、周两位先生多住几天,劳逸结合,过两天再谈。

  对这次会谈的情况,周北峰及时向傅作义作了汇报,傅复电希望谈得具体些。两天后的晚上,林彪、聂荣臻又来到张、周住处,进行第二次会谈。会谈内容是:如何改编,使傅作义总部所属军队如何解放军化,所属地方如何解放区化,行政机关如何改组,军政人员如何安排,如何使他们都能很好地为革命工作,等。

  周北峰详细谈了傅作义的有关意见,他说:“关于军队的改编,我来时带了个草拟的意见:军队以团为单位出城整编;对新保安、怀来、张家口作战俘虏的人员一律释放,不作战俘对待,对文职人员,也都吸收到新的工作单位继续使用;傅先生所属的军队、行政及文教等人员都予安排,给以生活出路。傅先生说,他追随蒋介石做了些不利于国家、不利于民族的事情,在他率领下跟随他工作的人员或多或少地都犯有不同程度的错误甚至罪行,这一切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对于他的所属军政人员的以往罪过,应当请不要追究了!”

  林彪回答:“你刚才所谈的各地作战被俘人员,前天已经说过,现在我再简单地复述一遍:对在新保安、怀来、张家口战役中被浮人员,都可以一律释放,不再对他们追究以往的责任,用一句成语说,就是‘不咎既往’。凡愿继续工作的都可留下安排适当的工作。不愿工作而要还乡的人员,都要发给资遣费及证明书,还乡后也不会受地方政府歧视。至于傅作义将军,不但不作战犯对待,还要在政治上给以一定的地位,请他放心。”

  1月10日上午,双方继续会谈。刘亚楼先宣读了上次会议的记录,征求大家的意见。然后,具体商谈了傅作义所指挥的几十万军队和一些文职人员的安置问题,双方代表达成共识。最后,由刘亚楼负责整理出“会议纪要”,一式两份。双方代表均表示认可。其中在“附记”里规定:各项条款务必在14日午夜前做出答复。张东荪自认为是民盟成员,只在中间当个调解人和见证人,代表不了傅作义将军。因此,只有周北峰以傅作义方面的代表身份,在“纪要”上签名。

  这次会议,双方态度诚恳,气氛融洽。林彪兴致勃勃地想送点纪念品给周北峰、张东荪。聂荣臻提议送战利品。苏静突然想起锦州战役时缴获的高筒皮靴,便送给两位和平使者每人一双以作纪念。

  周北峰一返回北平,就去中南海傅作义处,向他详细汇报。傅作义看完“会议纪要”后,摇着头说:“谈的问题还不够具体。”周北峰提醒道:“这个文件是我们会谈后归纳整理的,改变各项必须在1月14日答复,还请总司令及早决定。”

  傅作义一时难以决定,中共方面又一再催促,无奈之下,他决定再派代表进行会谈。

  林彪根本没有把打天津放在眼里

  第三次出城时间为1月14日。此行代表团由邓宝珊、周北峰、刁可成及邓宝珊一名随从,共4人组成。此次由王克俊亲自从德胜门送出城外,然后他们骑马到解放军联络站,再转道去平津前线指挥部。

  邓宝珊乃华北“剿总”副司令官兼陕绥边区总司令。他是傅作义特地派飞机从包头接来北平,出任和谈代表的。

  在关键时刻,请出邓宝珊做和谈代表,主要是因为邓宝珊与共产党以至毛泽东多年来有频繁交往。早在抗战时期,邓宝珊就三次途经延安,每次都受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贺龙等人的热情接待,毛泽东曾几次与邓长谈,彼此关系根深。

  傅作义刚把他的和谈代表派出,就收到了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十万火急的电报,说解放军已于上午10点向天津发起总攻。

  傅作义给陈长捷的命令还是那句话:“坚决守住。”

  其实中共方面原来也希望和平解放天津。解放军在发动总攻前于1月11日致信陈长捷,要求天津守军“和平放下武器”。那封信的副本就放在傅作义的办公桌上――陈长捷、林伟俦、刘云瀚将军:

  我即将开始天津战役了,郑洞国是榜样,将军如仿效将为人民立大功,如抵抗只能使自己遭受杀身之祸。希望你们在我们总攻之前,派代表来谈判,在任何地点都可以找到司令部,然后护送你们与我们商谈。

  林彪

  罗荣桓

  傅作义让参谋长李世杰向陈长捷传达命令:“坚决守住,就有办法。”

  陈长捷是傅作义的至交好友,他当然明白所谓“就有办法”,就是把天津当做向中共和谈时讲价还价的筹码。陈长捷自恃天津守备工事坚固,支撑些时日应当无问题,拒绝了解放军的最后通牒。

  天津,是有着200万人口的华北最大商埠,经过长期经营,它已成为国民党坚固无比的军事要塞。天津素有九河下梢之称,四郊地势低洼,水网密布,不利大兵团作战,子牙河、北运河、南运河、金钟河、墙子河等,成为扼守天津的天然屏障。天津的城防历经日本人和国民党的连年整修加固,碉堡林立,市区内外共有380余座大碉堡,小碉堡无计其数。以大碉堡为核心,四周布设地堡群,构成坚固防御体系。此外,环绕全城挖掘了深3米、宽10米、长近50公里的护城河,引进运河、海河水,使护城河水经常保持在1米半至2米左右。护城河外侧还筑有碉堡群、鹿砦和地雷区以及20余处外围据点;内侧修有5米高的土墙,墙上没有铁丝网、电网,每30米就有一个碉堡;墙的内侧有环市公路,便于调动部队;通往市中心的重要街道,路口均修有碉堡,并埋有了美国造的触发抛射地雷。市中心高大建筑物如中原公司、海光寺等为制高点,配置了强大火力,在守军眼中可谓是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可是,林彪根本没把打天津放在眼里,只派出了他的年轻的参谋长刘亚楼担任指挥。

  刘亚楼的司令部在距天津市区20华里的杨柳青,他的计划是指挥22个师的大军,拿下天津。刘亚楼心里清楚,敌军工事虽坚,但士气低落,斗志不强,而且敌军虽号称13万,真正能战斗的,不到一半。傅作义对这笔赌注期望很高,下的本钱却有限,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刘亚楼针对天津地形地貌及国民党军守备的特点,制定了攻击部署:东西并进,拦腰截断。先南后北,分割围歼。

  “我的布置是先吃肉,后啃骨头。”刘亚楼诙谐的语言引得他的将领们开怀大笑。

  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飞奔,车上的周北峰不断地催促着,不断地问:“天黑前能到吗?”

  负责接待的解放军王科长安慰他:“天黑前保证能到。”

  但周北峰还是心焦。他似乎有一种预感,在这关键时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邓宝珊理解周北峰的心情,但没有做声。

  这一次,他们要到通往通县的解放军前线总部。大约一个小时后,汽车来到通县以西五里的五里桥村,这里距解放军平津前线总部所在地的宋庄只有五里。汽车开进一座宽敞的大院停住,邓宝珊、周北峰下了车,看见林彪、罗荣恒、聂荣臻三位将军已经站在大门外迎候。

  大家握手问候完毕,中共将领决定休息一夜再说,而周北峰却说:“不累,不累,我们还是现在就谈吧?”

  于是,在周北峰的坚决要求下,双方立即开始了会谈。

  聂荣臻先发言:“周先生,我们上次说得很清楚,1月14日午夜是答复的最后期限。我们普通过北平城内的同志多次催促,贵方迟迟不做答复,我们只好下达攻打天津的命令了,这次谈判就不包括天津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周北峰有些怅然,他想到了来时的预感。此时他才注意到中共将领中刘亚楼将军一直未露面,估计是和攻打天津的战事有关。他用征询的目光望着邓宝珊,问:“怎么办?”

  这是一个新情况,涉及到被围攻的天津的命运。邓宝珊回答:“用你的

  电台发个电报,请总司令指示。”周北峰外出发电。邓宝珊问中共将领:“你们计划打多久?”“三天。”林彪不动声色地回答。邓宝珊不以为然地说:“三天?恐怕三十天也打不下来。”这时,聂荣臻以高亢的四川口音火爆爆地说:“三十天打不下来,那就

  打半年、一年,反正一定要打下来!”

  蒋介石希望把校级以上军官接出北平

  因要等傅作义回电,14日下午的会谈中断了。当夜,北平中南海居仁堂内的博作义彻夜未眠。他给周北峰的回电仍是那句话:“请和邓先生相商,酌情办理。”

  战报不断传来。刘亚楼指挥下的四野部队,只用40分钟就突破了国民党军号称固若金汤的天津城防,战斗很快发展到市区。到傍晚时分,天津守军被截成数段,彼此不能相顾,陈长捷不断告急,天津已守不住了,而傅作义仍处在矛盾中。

  傅作义的矛盾在于,他想和,却又想为他自己、为追随他多年的部属争

  取一个更好的出路,为此他要迫使共产党在谈判桌上做出更大的让步。历史的悲剧,往往在于一念之差。天津。14日深夜。陈长捷见大势已去,把林伟俦、刘云瀚、杜建时几位高级军官召集到警

  备司令部地下室,做最后会商。四个人一致同意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在这最后一刻,陈长捷还没有忘记向上峰请示,他要通了北平总部的电话,向参谋长李世杰询问“和谈”的情况,但李世杰一无所知,仍旧说:“再坚持两天就有办法。”陈长捷气得脸色铁青。两天?哪还有两天?他把电话摔在桌上,骂道:“让我们牺牲,作他们讨价还价的资本!”

  杜建时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自己发表个‘和平宣言’吧?”其余三人默默无语。杜建时于深夜邀请天津工业界名士李烛尘、参议会议长杨亦周,商议写了份放下武器的“和平宣言”,由杨亦周在电台广播。当这个“和平宣言”在战火纷飞的城市上空响起时,已是15日凌晨。解放军正在扫荡残敌,战斗接近尾声。深藏在警备司令部地下室里的陈长捷忐忑不安,他的“和平宣言”还没有向傅总司令报告。

  15日清晨,在他的指挥部外边响着激烈的枪声的时候,陈长捷再次要通北平总部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傅作义,陈长捷报告了战况和夜间会商和平的情况。傅作义在电话中略为沉吟,答道:“那就接洽和平吧。”语气无可奈何。

  陈长捷手捏着话筒还想说什么,解放军战士已冲进地下室,几支枪口同时逼住他:“不许动!”陈长捷对着话筒本能地喊了一声:“他们来啦..”但他已经不可能再多说什么了,一位解放军战士劈手夺下了他的话筒。“他们来啦..”这是陈长捷作为军人,向他的长官报告的最后军情。电话的另一端,傅作义像被雷击倒的大树,跌坐在沙发里,话筒掉在地板上。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两粒泪珠..

  当海河两岸的枪炮声渐渐止息的时候,后来在历史上著名的“通县谈判”正式开始了。

  16日上午9时,几辆吉普车停在邓宝珊、周北峰的下榻处。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以及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作战处处长苏静、华北军区作战处处长唐永健鱼贯而入。邓宝珊、周北峰与中共将领一一握手。周北峰等人注意到,挂在中共将领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少了,会议室的气氛比往日凝重了许多。

  邓宝珊、周北峰已知道天津被解放的消息。邓宝珊强作镇静,谈笑依旧,周北峰的限里却蒙上一层阴影。天津失陷,傅作义手中的资本更少了。

  上午的谈判,双方进行意向性的发言。林彪复述了中共对和平解放北平的各项政策,但措辞较以前严厉:“我们希望傅作义先生真正拿出和平的诚意。可以坦率地讲,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邓宝珊依然吸着香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发言说:“我相信傅先生是有和平诚意的,否则就不会派我们出城了。但也希望贵军能谅解他的苦衷。现在北平城内大部分是国民党嫡系部队,傅先生自己的部队不多,一旦稳不住局面,就会出大问题。其次,有一个情况你们可能不了解,故宫城墙里藏了几万吨黄色炸药,国民党特务又多,要搞个爆炸,全城都完了。这些情况,傅先生不可不虑。时间拖得是长了些,情有可原嘛。”

  中共将领们详细询问了城内情况。

  聂荣臻最后发言说:“我们双方立场基本一致,下午可以开始进行实质性谈判了。”

  双方没有异议。

  下午继续谈判,就对傅部军队的改编原则与具体办法,以及“华北剿总”和部队中团级以上人员的安排等问题交换了意见。会谈一直进行到深夜,整理归纳出10项条款。周北峰认为,这些条款傅作义是能够接受的,原先他还担心中共会因天津战役而抬高要价,看来他多心了。一块石头落地,他变得轻松起来。

  谁知会谈就要结束时,双方发生了激烈争执:何时正式公布《和平协定》?

  林彪浓眉紧锁,语调中透出不可动摇的威严,他说:“我认为,协定签署后,应在三天之内公开发表,北平城内形势很复杂,以免夜长梦多!”他的意见得到罗荣桓、聂荣臻的支持。

  但邓宝珊却坚持一周后发表。他说:“正因北平城内形势复杂,所以应给傅先生多留一些时间做好准备。你们应该相信傅先生,他有能力控制局势,但你们不要对他逼得太急!”

  争论的结果,双方谁也说不服谁。最后邓宝珊提议,把两种意见一齐电报中共中央,请毛泽东主席定夺。

  17日上午无事,等待中共中央的回电。下午,中共将领来到邓、周住处。

  一见面,林彪便满面笑容地说:“邓先生,毛主席复电,指示我们尊重你的意见。那么,我们之间的分歧便圆满解决了。”

  邓宝珊笑得很开心,附和道:“对,现在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

  聂荣臻又对邓宝珊说:“关于绥远问题,党中央指示留待以后解决。如果北平的和平解放能够顺利完成,绥远的问题就好解决了。毛主席的指示是,将采取一切更缓和的方式解决。”

  聂荣臻的话给会议室带来欢乐的气氛。会谈至此告一段落,随即双方代表签署了北平和平解放的初步协定。最后决定由邓宝珊陪同解放军苏静处长

  进城,与傅作义做进一步会商,周北峰则留在通县联络。

  当夜,聂荣臻设宴为邓宝珊饯行。中共将领中除了林、罗两位首长外,还有刘亚楼、陶铸出席作陪。刘亚楼的露面,使聂荣臻的客人感到一些小小的不舒服。对一位凯旋的将军,本应献上赞美之词,可是这种话无论是邓宝珊还是周北峰都难以启齿,他们极有分寸又合乎礼仪地与刘亚楼寒暄几句。刘亚楼当时只有38岁,英姿勃发,热情奔放,虽然战功赫赫,却不曾有丝毫骄矜傲慢之态。他的彬彬有礼,使邓宝珊、周北峰暗暗钦佩,深感中共人才济济,战胜国民党绝非偶然。

  南京政府和美国一直注视着平津方面的动向,国民党的特务更是注视着傅作义的一举一动。

  解放军和傅作义的代表在和谈期间,国民党南京政府及美国政府先后4次派人来到北平,对傅作义进行劝说,希望他从速率部南撤。

  第一次是1948年12月15日,蒋介石派他的军令部长、原晋绥军高级将领徐永昌飞到北平,劝老朋友傅作义部队分两路南撤:一路是海路,由塘沽新港撤到青岛;一路是陆路,由天津、河北,经山东半岛的胶东到青岛,而后待命南撤。

  傅作义盘算着,率领“中央军”和自己苦心经营了20多年的晋察绥嫡系部队南撤,走海路比较安全,走陆路要通过解放军层层包围,沿途伤亡将会很大,而且北方官兵到南方去,生活不习惯,何况自己又非蒋介石嫡系,把军队送给他以后,将来的状况很难预卜。

  傅作义不能不想到卫立煌。东北是由蒋介石自己瞎指挥,断送给共产党的。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追随老蒋多年,已是他的嫡系高级将领,最后还是成为老蒋的替罪羊,被撤职查办,软禁在南京。而傅作义是被视为杂牌队伍的,去年到了万不得已时,蒋介石才把指挥华北几十万军队的大权交给他,南撤必无好结果。

  于是,傅作义对徐永昌说,从今天实际情况看,已不可能冲出共军的包围,只有像苦守涿州那样固守平、津、察、绥了。

  徐永昌对于傅作义的婉言回绝,没有办法,只有从天坛临时机场起飞,回南京复命。

  第二次是1948年12月23日,即徐永昌回南京后的一个星期。蒋介石催促傅作义南撤之心未死,又派其子蒋纬国带着他的亲笔信飞北平。信的内容为:“双十二事变”上了中国共产党的当,第二次国共合作,是生平的一大教训。现在,你因处境又主张和共产党合作,我要借此一劝,特派次子纬国前来面陈,请亲自检查面陈之事项。

  蒋纬国当面陈述了蒋介石的意见:只要傅作义由海陆两路撤至青岛,就可由美军援助南撤。蒋介石表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定正式任命傅作义为东南军政长官,统帅所有国民党军队。

  傅作义先表示感谢“委座一番好意”,然后无可奈何地叹道:“现在已是四面楚歌,南下不可能了,只有与古城共存亡,以报委座厚爱。”

  蒋纬国无奈地空着双手,飞回南京。

  第三次是1949年1月6日,蒋介石又派了他的国防部次长、军统特务头子郑介民飞北平。郑介民除重弹徐永昌、蒋纬国的老调外,又补充说明,在北平的军统人员可密切配合南撤行动,并保证所属的军统人员,绝对服从傅总司令的指挥,就像服从蒋委员长的指挥一样。但傅作义仍以南撤已不可能,

  惟有固守北平古城相答。

  第四次是由美国亲自出面。就在国民党军队难保平津之际,美国派西太平洋舰队司令白古尔匆匆飞到北平,做傅作义的工作。白吉尔向傅保证:“我们美国今后将绕开蒋介石,直接支持阁下。美国海军还将在中国的渤海、黄海、东海沿岸,直接帮助您的部队南撤。”

  值此解放军大兵压境之际,美国援助已难解燃眉之急。傅作义微笑着说:“我是南京‘国民政府’领导下的地方军政长官,怎好直接接受贵国援助?”

  白吉尔意识到,对这位华北“剿总”总司令已不能再抱什么希望了,只好哀叹美国行将失去其在平津及华北的利益。

  就在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时候,蒋介石于1月17日晚给傅作义发来电报,内容大致如下:

  你我相处多年,彼此相知甚深。你现在厄于形势,自有主张,无可奈何。现只求一事,即于18日起派机至平,接李文、石觉部少校以上军官和必要之武器,约需一周时间,望念多年契好,务予协助,并希即复。

  傅作义拟了给蒋介石的复电后,立即找来王克俊商量对策。王灵机一动,拟了个致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的电报,告知蒋介石电报的内容,希望围城部队的炮兵,能阻止飞机着陆。

  傅作义也觉得此法很妙,但为了保密起见,他要王克俊先发电给周北峰,再让周转给林彪、罗荣桓、聂荣臻3位将军。

  1月18日,南京派来的飞机飞临北平上空时,北平城外的解放军炮兵严密封锁了天坛机场的空域,使飞机无法着陆。蒋介石企图空运嫡系部队将校级军官及部分装备的计划落空了。

  “和平协议”与北平守军的混乱

  经过双方和谈代表的通力协作,协议终于在1949年1月19日达成,具体协议共18条。平津前线司令部的代表苏静,傅作义方的代表王克俊、崔载之,分别在《协议》上签了字。

  签完字,崔载之十分兴奋地说:“我们草拟协议的这个地方,就是当年袁世凯外交次长曹汝霖与日本公使签订丧权辱国‘二十一条’的地点。‘二十一条’签订的消息传开后,全国民怨沸腾,一片抗议之声。今天,我们这18条公布于众,人民一定会欢呼庆祝的!”

  苏静笑答说:“一个卖国,一个爱国,人民群众当然是会区别对待的。”

  《协议》全文如下:

  为迅速缩短战争,获致人民公意的和平,保全工商业基础与文物古迹,以期促成全国彻底和平之早日实现,使国家元气不再受损伤,经双方协议公布下列各项:

  1、自本月22日上午10时双方休战。

  2、过渡期间,双方派员成立联合办事机构,处理有关军政事宜。组织与人选详见附件。

  3、城内部队兵团以下(含兵团)原建制、原番号自22日开始移驻城外,于到达指定驻地约1月后实行整编。

  4、移驻城外之部队可携带一星期之补给量,而后由联合办事机构负责补给。

  5、华北总部成立结束办事处,其工作为对出城部队之管理约束,并与联合机构联合办理出城部队之补给事项,其结束之时间俟以上工作已逐步移交予人民解放军前线司令部及其补给机构接管完毕时为止。

  6、城内秩序之维持,除原有警察及看护仓库部队外,根据需要暂留必要部队维持治安,俟解放军警卫部队入城后,逐次接替之。但傅先生仍停留必要之警卫部队。

  7、北平行政之所有中央、地方在平之公营公用企业、银行、仓库、文化机关、学校等暂维现状,不得损坏遗失,听候前述联合办事机构处理,并保障其办事人员之安全。

  8、河北省政府及所属机构暂维现状,不得损坏遗失,听候前述联合办事机构处理,并保障其办事人员之安全。

  9、金圆券照常使用,听候另定兑换办法。

  10、军统、中统情报人员停止活动,听候处理,除违背此项命令别有所图,从事破坏有确凿证明者依法处理外,一律不究既往。

  11、一切军事工程一律停止。

  12、在不违背国家法令下,保护在平各国领事馆、外交官员及外侨生命财产之安全。

  13、联合办事机构成立后,即释放政治犯,原战场被俘高级军官于北平接管后一律释放(中下级军官可随时释放)。

  14、原华北区伤患官兵之医疗、伤亡者之安葬、遗族之抚恤、军眷之安置,在双方协助下,仍由华北总部结束办事处分别妥为办理。

  15、邮政电讯不停,继续保持对外联系(派军事代表检查)。

  16、各种新闻报纸仍继续出刊,俟后重新审查登记。

  17、保护文物古迹及各种宗教之自由与安全。

  18、人民各安生从业,勿相惊扰。

  东北野战军前线司令部代表苏静

  华北总部代表王克俊崔载之

  随后,苏静又将上述和平解放北平问题的实施方案写成14条要点,电报请示平津前线司令部林彪、罗荣桓、聂荣臻3位首长。林、罗、聂立即将苏静的电报及自己对14条的有关意见,电报请示中央军委和北平市委书记彭真、北平军管会主任叶剑英。

  中央荤委于1月21日凌晨复电,同意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实施方案。同日,林、罗、聂联名给苏静发出指示信,就14条要点中的有关问题作出明确答复:同意成立联合办事机构处理过渡期间的军政事宜。此机构由7人组成,我方为主任,傅方为副主任;我方4人,傅方3人;我方以叶剑英、陶铸、戎子和、徐冰参加;傅方之3人由傅指定。德胜门外由杨得志部队与守城部队联系,西直门外由程子华部队与守城部队联系。一切干部必须经过我们同意及任命的原则下,同意来电所提意见。联合办事处系临时性质,接收完毕后,就一切归军事管制委员会。邮电不停,由我们派军事代表检查,各种报纸仍可继续刊出,但同时须重新登记审查。

  就此,中共方面已经正式批准了和平解放北平的协议。

  人们的注意力转向了派系机构复杂的北平城。

  1月21日,傅作义决定召开高级将领会议,宣布和平解放北平的决定。

  一大早,博作义就早早来到勤政殿,在殿门外遇到正在忙着的王克俊,他低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王克俊对傅作义的早到,有点意外,但从总司令的眼神中,他捕捉到一种亢奋与沉重交织的复杂目光,他宽慰傅作义说:“请总司令放心,这里一切有我。总司令还是歇会儿吧,今天的会,大概挺费神的。”

  傅作义点点头。他对这位聪明干练的部属一向倚重,此时,他用眼睛扫巡一下四周,语重心长地说:“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不过,今天的事,关系重大,成败在此一举了,出不得半点岔子。”

  王克俊笑道:“就那几个人,谅他们也拉不出硬屎了,您尽管放心好了。”

  傅作义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签字的《关于解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今天要向兵团师以上将领传达。王克俊按傅作义的指示,做了周密的准备,前天夜里,故宫午门前的两厢朝房里,已悄悄调进一个团,随时待命。在勤政殿四周,埋下了伏兵。早几天,在解放军代表苏静进城之前,傅作义就已命令警备司令安春山在全城加强戒备,严密监视中央军动态。

  9点50分,前来开会的将领陆续到达,傅系将领有郭宗汾、梁述哉、张濯清等人,蒋介石嫡系将领李文、石觉最后走进会场。李文平日为人还较随和,这两天却脸色发青;身材矮小的石觉更是满脸杀气。二人走进大殿,目不斜视。

  10点正,傅作义在李世杰、王克俊等亲信幕僚的簇拥下,走进会场。全体将领起立,行注目礼。傅作义还礼后,说:“请坐。诸位将军,今天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我军与共军接洽和谈已有多日了,因一直未有结果,所以未向大家公布。前天,19日,我军与共军达成了一个《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和谈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话音未落,李文、石觉一起跳起来,高声叫喊:“当降将,我们不干!”“决不投降共产党!”

  会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傅作义身上。傅作义泰然自若,面带微笑地说:“二位将军,且莫性急,等听听这个协议不迟,现在请王克俊将军宣读。”

  王克俊打开公文夹,高声宣读。读完,会场鸦雀无声。沉寂片刻,傅作义的目光扫视所有在场人员,开口道:“大家都听清楚了?有什么意见,可以发表。”

  郭宗汾等傅系将领一一发言,说是和平解决,顺从民意,大势所趋,这是唯一的出路云云。

  而李文、石觉却一言不发。

  傅作义点名道:“李将军、石将军,你们有什么意见?”

  李文沉着脸,说:“我说不出什么意见来。”

  石觉冷眼扫视四周,傲然问道:“你们这样做,对得起领袖蒋总裁吗?”

  傅作义冷笑道:“这个不忠的恶名,由我一人承担好了。我现在宁肯负他,不能负北平二百万黎民百姓,不能负追随我多年的弟兄。”

  李文哼了一声,说:“可是,我们的弟兄怕是不会同意投降共军的。”

  傅作义面带讥讽地调侃道:“噢?中央军里会有这样的人吗?”李文似乎受到了侮辱,他涨红着脸说道:“怎么会没有,就是克俊的部下,我们两个兵团的政工处长,他们有意见。”

  石觉附和道:“他们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李文乘机起身道:“此事关系到生死存亡、军人的荣誉,我们还要和部

  队从容商议。”说完,拉起石觉就往外走。傅作义把手一招,叫道:“二位将军且慢走,会还没有开完嘛。”李文、石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但在殿门口,就被两名警卫挡住了去路。王克俊笑吟吟地走过来,说:“没有总司令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会场。”石觉大声呼叫:“卫兵!卫兵!”可他随身带来的卫兵已不见踪影,只见大殿四周全是傅作义的士兵。李

  文、石觉只得怏怏回到座位。李文问:“傅总司令,你莫非要扣留我们?”傅作义没有理他,说:“时间不早了,快到吃午饭时间了,休息会儿吃

  饭,饭后再议。今天请大家吃曲园菜馆的清蒸甲鱼。”众将领纷纷起身向饭厅走去,李文、石觉六神无主,只得尾随着众人而去。

  傅作义与王克俊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王克俊趁大家去饭厅吃饭的功夫,匆匆离开勤政殿,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命令值班人员,火速通知师以上政工处长,15分钟内到中南海开会。

  政工处长们风风火火地赶到。点完名,王克俊气势威严地说:“奉总司令的命令,有一个文件,即刻要向部队传达,在传达之前,要听听各位处长的意见。”然后他宣读《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的条文。读完,王克俊目光烁烁,说:“大家都说说。”各处长们逐一表态。除李、石两兵团的政工处处长外,大家都表态赞成协议。

  王克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两位处长,说“二位处长,有什么话请直说吧。”在周围气氛的无形压力下,两个处长显得惶惶不安,彼此看了一眼:“是战是和,该由主管们决定。事已至此,我们要求走。”

  王克俊神色缓和下来,干脆地说:“可以,愿意走的,可以走。但有一条,由你们向部队传达这个协议,还要保证你们的部队不出事情,把工作做好,不响一枪,不伤一人,不毁一物,遵守纪律,圆满实施‘18条’以后,我保证请傅总司令把你们送上南京来接的飞机,保证你们的安全。否则..”

  两个处长如释重负地说:“这点我们可以保证,说实在的,当兵的早不

  想打了..”王克俊办完事,来到餐厅,附耳向傅作义汇报毕,傅笑着点点头。饭后继续开会,李文、石觉仍坚持要同政工处长商量。傅作义莞尔一笑,

  轻松地说:“不必了,刚才在你们吃饭的时候,克俊已经召集了师以上政工处长会议,政工处长们对协议没有异议,只是你们俩的处长,提出要走。克俊已做了答复,在保证实施协议的前提下,可以走,他们已做了保证。是不是这样,克俊?”

  王克俊点点头道说:“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打电话问问你们的处长。”李文、石觉的脸都楞黑了。此时,他们方寸已乱,只得说:“既是如此,不必打电话了。我们要求走。”

  傅作义慷慨地说:“走可以,我保证各位的安全,保证各位顺利地去南京,但条件是:你们的部队不能出问题。”略一停顿,他语气变了,“我傅某说话算数,但如果有人要捣乱..”

  李文、石觉的心理防线已全线崩溃,他们连声说:“我们保证,部队不会出问题..”

  傅作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三天后,李文、石觉和“中央军”愿走的高级将领及北平中统、军统特务头子,从东单机场飞离北平。

  北平实现和平解放的最后障碍被消除了。

  傅作义向毛泽东敬礼,说“我有罪”

  1月21日当天,傅作义宣布北平城内的国民党军队接受和平改编,并颁布《关于全部守城部队开出城外听候改编的通告》。双方达成的协议,由傅作义交国民党北平中央通讯社向国内外公开发表。次日,新闻界及各报纸就抢先发表了傅作义的文告及北平和平解放的实施条文。国民党中央社也发表了傅的文告。

  北平大街小巷,大家争看公告,都在探询解放军入城的消息。男女老幼都洋溢着喜悦的心情。

  1月22日,北平《平民日报》刊登了和平协议的主要条文。

  北平市民看到协议后,纷纷奔走相告。人们欢呼:“北平解放了!”

  大街小巷,人们围着一张张公告。凡是登有协议条文的报纸,一上街即被抢购一空。

  压在人们心头的恐惧、苦闷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古都北平,呈现出一片和平景象。

  同一天,国民党华北“剿总”的部队和人民解放军的攻平部队正式休战,国民党部队开始移驻城外。驻守南城陶然亭、先农坛一带的傅系骑兵四师师长刘春方,在部队出城开赴改编地点时,要求官兵一定要遵守纪律,出好城,保证不放一枪,不毁一物,不伤一人,给北平市民留下好印象。

  到1月30日中午12点,除留守的一0四军一部和三十五军十七师担负各城门的警卫外,其余各部已陆续开赴城外,共计25个师,20余万人。

  30日下午,傅作义率领他的华北总部,乘车离开中南海,回到北平西郊罗道庄的总部旧址。

  1月31日下午,莫文骅将军率领人民解放军接防部队首先进入北平城区。

  西直门的城门口,4名解放军战士在班长的口令下出列接岗。国民党的卫兵和解放军战士互敬军礼后,撤下岗哨。

  人们围观着进城的解放军队伍,一片欢腾。

  2月1日,北平出版的《人民日报》全文刊登了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1月6日给傅作义将军的书面通牒。

  通牒一一列举了傅部在进攻解放区时所犯下的罪行,指出:

  “北平被围变更已月余,人民痛苦日益增重。本军一再推迟攻击时间,希望和平解决,至今未获结果。贵将军身为战争罪犯,如果尚欲获得人民谅解,减轻由战犯身份所应得的罪责,即在最后时机,遵照本军指示,以求自赎。”

  ..如果贵将军及贵属竟敢悍然不顾本军的提议,欲以此文化古城及二百万市民生命财产为牺牲,坚决抵抗到底,则本军为挽救此古城免受贵将军及贵属毁灭起见,则实施攻城。..城破之日,贵将军及贵属诸反动首领,

  必将从严惩办,决不宽恕,勿谓言之不预。”

  傅作义以前没看到过这份通牒,现在在报纸上看到通牒语气强硬,感到十分突然。他越看越气,愤怒、怀疑和担心袭上心头。

  他的情绪变化很快被反映到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接着又反映到毛泽东那里。

  2月3日下午,林彪、聂荣臻等与傅作义见面畅谈。傅作义得知了事情的原由,听到林彪说今后断然不会再有不利于将军的行为,并拟请他参加中央政府工作后,他心中的不满和疑虑消失了。

  2月22日,傅作义和邓宝珊从北平乘一架民用飞机赴石家庄,再乘车转西柏坡见毛泽东。

  毛泽东身穿粗布灰色棉制服,与朱德一起来到接待室。

  傅作义见到毛泽东后,急忙走上去,先举手行了个军礼,然后与毛泽东紧紧握手。

  “我有罪!”这是傅作义说出的第一句话。

  毛泽东态度温和地说:“傅将军,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当晚,毛泽东在与傅作义谈话时,又风趣地说:“过去,我们在战场上见面,清清楚楚,现在,我们是姑舅亲戚,难舍难分。蒋介石一辈子耍滑头,最后还是你把他耍掉了!”

  听了毛泽东的这番话,傅作义心中疑虑完全消失了。毛泽东和共产党已经把他当亲戚朋友对待了。

  24日,傅作义、邓宝珊回到北平。

  1949年3月25日,毛泽东、朱德在北平西苑机场检阅人民解放军,特地邀请傅作义与邓宝珊参加检阅仪式。当看到受阅部队威武雄壮,清一色的美式装备,傅作义内心感受很深。几天后,在松柏常青的香山,傅作义、邓宝珊等人又一次受到了毛泽东的接见和宴请。令他感动的是,在3月下旬,中共军队释放了在张家口、新保安等战役中被俘的人员,对他们一律予以宽大处理,并送回北平。

  1949年4月1日,傅作义向全国发出北平和平解放的通电:

  中共中央毛主席、全国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民主人士及国民党中的爱国朋友们:

  北平的和平工作,自1月22日开始,现已圆满完成。地方未曾遭受破坏,人民的生命财产,没有遭受损失,文物、古迹、工商、建筑,也都得到保全。北平的和平解决,蒙全国各方所称许,认为是实现全国和平的开端。现在当全国和平商谈之际,在这个时候,我愿把我的认识和意见,向全国各方说明。

  两年半的内战,我个人内心和行动,主观和客观,是在极端矛盾中,痛苦的斗争着。北平和平的实现,就是由认识到行动,自我痛苦斗争的结果。现在回忆既往,我感觉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执行了反动的戡乱政策。我们在实行所谓戡乱的时候,每天说的虽是为人民,而事实上一切问题,都是处处摧残和压迫人民。我们的部队,在乡村是给大地主看家,在城市是替特权、豪门、贪官、污吏保镳。我们不仅保护了这些乡村和城市的恶势力,而且还不断地在制造和助长这些恶势力。种种错误的恶因,反映在政治上,就是糜烂;反映在经济上,就是崩溃;反映在文化教育上,就是控制和镇压青年学

  生的反抗;反映在社会上,就是劳苦大众的生活,一天一天的贫困,上层剥削阶级奢侈淫糜的享受,一天一天的增高;反映在外交上,就是依附美国;反映在军事上,就是由优势变劣势。所有这些都是因为违反了人民的利益,所以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最后为人民所抛弃。中国共产党为什么成功呢?这是因为共产党以工农大众和全国人民的利益为基础,在乡镇彻底解决了土地问题,得到了广大农民的拥护;对城市工商业,实行公私兼顾、劳资两利,铲除官僚资本,保护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共产党的民族联合政府的主张,已经得到全国各民主党派和人民的拥护。新民主主义不但科学的解释了革命的三民主义内容,而且正确的说明中国革命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新时代的民主革命,已经不是属于旧的范畴,而是属于新的范畴,必须有工农阶级和代表工农阶级的共产党领导,才能保证革命政策的彻底执行和革命任务的彻底完成。共产党人既然对于历史有了正确的认识,又有为人民服务的艰苦奋斗的精神,所以一天一天的得到成功。正确的政策是真正和平的前提,也是真正和平的保障。所谓戡乱政策,既然完全错误,共产党的新民主主义既然完全正确,我们就必须公开反对所谓戡乱政策,真诚的实现和平,不应该再三徘徊,违背人民的愿望。北平的和平,就是遵从人民的意志与愿望,勇于自责,勇于负责的认识和行动,符合于正确的政策,符合于毛泽东先生所提出的八项和平条件,这种和平是真正的和平。一切有爱国心的国民党军政人员,都应该深切检讨,勇于认错,以此和平为开端,努力促使全国和平迅速实现。然后国家才能开始建设。今天,中国人民民主事业,是以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工农联盟为基础,团结全国各民主党派、国民党的进步人士和全国各民主阶层,共同奋斗。这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作义本此认识,今后拥护中共毛主席的领导,实行新民主主义,和平建设新中国。

  傅作义

  1949年4月1日

  第二天,毛泽东欣然提笔给傅作义写了复信:

  傅作义将军:

  4月1日通电读悉。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发动反革命内战的政策,是完全错误的。数年来中国人民由于这种反革命内战所遭受的浩大灾难,这个政府必须负责。但是执行这个政策的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文武官员,只要他们认清是非,幡然悔悟,出于真心实意,确有事实表现,因而有利于人民解放事业之推进,有利于用和平方法解决国内问题者,不问何人,我们均表欢迎。北平问题的和平解决,贵将军大有劳绩。责将军愿意今后站在人民方面,参加新民主主义的建设事业,我们认为这是很好的,这是应当欢迎的。

  毛泽东

  1949年4月2月

  傅作义的通电与毛泽东的复信,经新闻媒介传播,跨过长江,飞越天山,对敌人营垒的分化瓦解,对湖南、云南、绥远、新疆等地的和平解放,乃至对全国的解放都有着极为重大的影响。

  鉴于傅作义将军的这一贡献,1955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决定授予他一级解放勋章,而且由毛泽东亲自给他佩戴到胸前。

  傅作义由此成为千古功臣。
rz004
rz006
rz006
rz006
rz006
rz006



第五章 和平失之交臂






  张治中的“和谈腹案”被中共否决,艰苦谈出了个“和平协议”,却遭到国民党拒绝。李宗仁想做“皇帝”,但却什么主也作不了。蒋介石溪口遥控局势,代总统两个手令被抛到一边。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声泪俱下:我活到今天,没想到碰上这种日子。周恩来巧计留客,国民党和谈代表团全部留下来参加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张治中自我反省,声明拥护共产党。

  艰苦的和谈

  就在中共中央入进北平的前一天,即1949年3月24日,南京国民党政府宣布由张治中、邵力子、黄绍